萨特模糊地感受着它的呼唤,他看向身下的格里希莫夫,又抬眼看向魔鸟,最后一次拍了拍它的羽毛。魔鸟感受到他的意愿,逐渐停下振翅。四周仿佛归于寂静。萨特松开抓住它的独臂,神迹再度降临过去、现在与未来,同时存在在深渊中。萨特感受到身体的溶解,先是四肢,再到躯干,最后蔓延至头部,直到双眼。黑晶一一脱落、破碎、在深渊的蠕动与消化中化为乌有。很快,他的意识如同一滴水落入汪洋大海,彻底与深渊融为一体。沉沉浮浮,没有尽头。那枚属于精灵的“指环”似乎没有消失,而仍是飘荡着,像夜空中一颗渺小的星星。——艾德里安……萨特感受着禁忌魔法的吞噬,意识如漂浮的云雾,变得既轻又浅。深渊中充斥着黑暗与寂静,萨特分不清此时是否已经引来死亡那一刻,他想起那块碑:或许等后人为他立碑时,可以在他的名字前加上“圣帝亚斯骑士团”的字样。或许什么都不要写,只要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碑……不……这最终都无所谓了。萨特感受身体的消逝,意识到自己即将来到生命的最终点。如果艾德里安与深渊已经融为一体,那么他如今落入深渊,何尝不是完成了夙愿——以这种形式永远与他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萨特从一片纯白中醒来。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是仍活着,还是已经到达天堂。他迟钝地感受着,低头一看,失去的右臂再度出现,被深渊诅咒覆盖着的躯干也变回原样,萨特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疤痕、痛苦、创伤都消失不见。他浑身赤裸着,宛如再一次从母亲的子宫中诞生。无数个剪影出现在视野尽头,萨特缓步上前查看,竟看见过去的每一个自己:从呱呱坠地的第一天起,直到失去右臂,再度落入深渊前穿着盔甲的模样。每一个时刻的他都清晰可见,按照时间顺序,一个个切片长长地连在一起,像一条蜿蜒曲折的虫子尸体。过去的无数个瞬间组成他如今的模样,而艾德里安曾对他说,人类总是误解自己的过去。这无数个过去让他走到这里。萨特定在原地,他的肉体已经在深渊中消散,而此刻,无形的灵魂却仍能感觉到疼痛——一种炽热的疼痛。他感觉自己似乎流出了眼泪,是一股从胸腔涌出的热流,汩汩划过灵魂的每一寸,直到从双眼中溢出。艾德里安曾说,在卢比安卡的世界中看见过去与未来的他,或许此刻的空间正如那时一样。这是属于精灵种的空间、属于银枝、属于神树的空间。过去、现在与未来同时存在在神树中,在这里无需担心时间的流逝,如卢比安卡渴求的梦幻乐园一般,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萨特捂住脸,俯下身,随后脱力地躺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远处,无数闪烁着的星点逐渐向他靠近,萨特朦胧地感受着,惊觉这些星点或许就是艾德里安。艾德里安与深渊融为一体,每一处都是祂,每一处都有祂;而无论如何,又哪里都不会再有祂。“艾德里安……”萨特挣扎地爬起来,上前拥住那些星点。星点像一团尘埃,又像一片薄雾,轻柔地划过他的肉体,接着不复存在。祂的动作带有眷恋,更多的却是宽恕般的温柔。精灵艾德里安宽恕他的狭隘、宽恕他的执念、宽恕他的放不下。“艾德里安……”萨特合上眼,抱着那团虚空,脱离般瘫倒,任由泪水流下,炽热地灼烧着他仅有的灵魂。他想起过去无数日夜,那顶红色的松鼠皮帽子在记忆中尤为显眼。此刻他仿佛能想象帽子落入山谷的模样,圆滚滚,赤红色的,像颗小球,坠入无尽的地底就再也不见。不知过了多久,从每个方向同时响起一阵嗓音,萨特仔细辨别那阵宛如呓语的声音,迟疑地问:“是你吗……”——……——萨特……这回的呼唤清晰可见。萨特再度挣扎地爬起来:“艾德里安,你想告诉我什么?你想说……说什么?”——萨特……那阵呼唤变得清晰起来,萨特合上眼,耐心地等待祂的回答。——你的本体……艾德里安的嗓音逐渐占据上风,变得熟悉起来。萨特睁开眼,不明白祂话中之意。“什么?”下一秒,属于艾德里安的记忆灌入他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