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没有家人了。“我……再也没有家人了。”花瞳轻轻地呢喃道。她抬起头,额间的彼岸花印记一明又一暗。在失去双目之后,她是依靠额间的印记来感知周边事物的。虽然不能将一切都看得分明,但大致的轮廓她都能“看”见。她看了看冥女,又看了看逝川,忽然唇角一勾,漾出了一丝笑意。“本尊没有家人了。”她声音又甜又腻,“你们也是一样。”因为被怀疑谋反,子桑氏一族被满门抄斩。萧风的母亲受害早逝,父亲也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所以,你们能理解我的感受的,对吗?”令人意想不到的,逝川定定地凝视着花瞳,片刻后,他开了口。“抱歉,不能。”他的身体放松下来,抱着剑向后靠在了墙壁上。“在下可没有喜欢看人全家灭门的喜好。”他的嘴唇轻轻开合,“让林主失望了。”逝川大概能明白花瞳的执念所在了。当年的子桑筠之所以能引起她的注意,恐怕就是因为她们相似的经历。而后,她又采取相似的手法控制陈景,让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从亲人到朋友。还有白家。把遥岚引到南阳的办法明明有那么多,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最惨烈的一个?无非是她心底那点变态的恶趣味罢了。花瞳脸上的笑意退去了。但逝川却看起来并没有要闭嘴的打算。“而且不光是在下,林主身边的那一位,恐怕跟你也并不是一路人。”子桑筠穷尽一生都在致力于证明自己,为家族平反,却至死都没能完成。她委身于仇人之子,受尽屈辱,心愿未了,又心怀不甘,但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却绝不是仇恨。而是兰绬。是她们多年来相互扶持的恩情与亲情。“冥女这些年确实害死了许多无辜之人,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把刀,那些恶事是否出自她的本心还犹未可知。”“真正深陷泥沼的人只有林主您一个吧。”出乎意料的,他说完这些话,花瞳却并没有发怒。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逝川,半晌才开口,面色平静。“你又懂什么。”凡人生命短暂,因此才会有六道轮回。他们死了又怎样呢?不过是再投一次胎罢了。但醉笙林毁了就是真的毁了,彼岸族没了,也再没办法回来了。这一切都是因遥岚而起。是那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灵魂,降生的代价。“我是不懂。”逝川道,“所以在下还有一事要向林主请教——”“何为彼岸族?同为草木妖,为何长在忘川边的便和长在凡间的不一样?”这问题没头没尾,问得花瞳一愣。“受醉笙林灵源滋养而生的,便是彼岸族。”“若是如此,”逝川点了点头,“方才林主说自己没有家人,便未免有些不妥了。”“岚公子难道不算你的族人吗?”花瞳落在石床上的指尖微微一动。“若他算,这么多年来,林主又对你唯一的族人做了什么呢?”“……”花瞳红唇微启,正要说话,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冥女却忽然开了口。“主人。”她说,“有人硬闯醉笙林,结界……被人破开了。”隐意篇(三)突围醉笙林的中央,一个身影悬浮在半空,周身被熔岩般的金红色灵力所包裹,像是一个濒临爆炸的太阳核心。在这股剧烈灵力波动的外围,是沉默而压抑的冥灵大军。黑压压的冥灵披挂着幽暗的玄甲,手中长戈斜指,沉默地矗立在飞散的余烬之中。冥主文元一袭玄色宽袍站在近前,冷漠地注视着被围在中心的遥岚。就在他抬起右手,准备下达命令的刹那,两道人影撕开冥灵的包围,悍然闯入了动乱的中心。文元微微偏头,向来人看去。冥女走上前来,周全地一礼。“不知冥主大人此行何意。”逝川站在冥女身后,姿态放松,看向文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文元收回了视线,“弄出如此大的动静,阁下没有半分解释,反倒是先问起本尊了。”“醉笙林剧震,忘川河段塌陷,再放任下去,冥界根基也会被动摇,本尊不得不来看看。”冥女:“不劳冥主大人费心,在下自会处理妥当。”文元冷哼了一声。“冥女阁下总是说得天花乱坠,却从未付诸行动。”他的语气里带着讥讽,“遥岚这种情况,还请问阁下要如何处置?”“那不知冥主大人又想如何处置?”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逝川忽然插嘴,“恕在下直言,以遥岚公子现在的状态,您手下那些人,怕也是不太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