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炽觞受了祝岚衣的点拨,亲自来清明山寻找律玦,远远地便望见了山崖边那孤傲地身影——他果然在此。“其实他们根本不在乎为他们驱除浊气、守护安宁的人是谁,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令他们没有性命之忧,那么真正要感激的对象是谁根本不重要——因为他们的感激不过是面子上的奉承,从来话不达心。”炽觞曾陪着少煊度过最黑暗的时光,也最能洞察人心最黑暗的地方。“他们在不在乎是一回事,我为不为阿煊证明又是另一个回事。”炽觞赞同地点了点头,一掌拍在律玦的肩膀上。“但至少在这件事上,我很感激你,也佩服你,让少煊多年的屈辱沉冤得雪,虽然她嘴上不说,但谁被莫名其妙骂成那个样子心里能好受呢?我做不到你这个地步——”“毕竟我连看着那群人虚伪的嘴脸,都想一把鬼火把他们全化成灰了,根本不能像你这般心平气和,算是保持相对的冷静。”律玦却只是扫了炽觞一眼,挑了挑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天边窟窿怎么样了?”被律玦这么一打岔,炽觞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正事,你把揪起律玦的衣领,厉声道:“你把少煊害惨了!”炽觞在路上快速将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还不忘穿插着骂律玦几句。“我知道你是怕少煊受委屈,反而冲动了些要让这些百姓看清真相才肯继续卖力气,不让他们觉得神明和能力者的救难全部是理所应当。”“但你向来冷静,唯独遇上关乎少煊的事情容易失了理智,这可不是个好习惯,你得改改。”“改不了。”律玦在炽觞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之后才开口吐出这么几个字。“对于这种情绪你应该能同我感同身受吧——那是主观意愿和客观选择双重排斥。”炽觞耸了耸肩,不知可否。——律玦说得没错,少煊不是斤斤计较、爱解释的个性,但他们不能也不想让她为此受人误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鹤梦潭,祝岚衣依旧守在房间里,检测少煊的情况。“师兄。”祝岚衣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又若有所思地望了炽觞一眼。“天边巨窟那里还需要我们坐镇,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师兄破梦。”炽觞总觉得祝岚衣哪里奇怪,她似乎是故意想要给少煊和律玦留有恐惧,便也没有多问,更何况那边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如果只留小鬼们和云绘宗弟子看守太久,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没办法化解。于是,他点点头,二人便迅速消失在鹤梦潭。律玦待他们走后,便轻巧地坐在床边,附身与少煊额头对着额头。刹那间,他在少煊的梦里看到了一切恐惧。恐惧坠于深渊之中,叫人看起来难以抽离,但当你别无选择,定能竭力克服,只是对于少煊而言,她并非不能克服,而是不愿——那是对自己的折磨和惩罚。少煊醒来时屋里昏暗暗的,她侧过头,只能看见坐在桌边的轮廓,悄无声息,但气场阴郁得很。她似乎能听到他心底的犹豫与挣扎、痛苦与困惑。“你都看到了吧。”少煊撑着虚弱的身体起了身,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扶着额头,目光片刻不移不远处的律玦。“关于玉佩,关于你的命途。”“你没看错——这枚玉佩是晏初的信物,当年归终逃跑时卷走了它,而千百年后,它又选择了你。”少煊双腿着了地,双手撑在两边,努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律玦。“它的缺口,正是我幼时贪玩所致,而你受人嘲笑、百般责难,也正是因为这枚灵佩缺口的存在,使得你无法绘出完美的梦境。”“阿玦,你该寻仇的人,其实是我啊——”“够了!”命运非要如此造化弄人吗!她是自己一切厄运的源头,却也是他深陷厄运唯一温暖的救赎。律玦一把攥住少煊的肩头,翻身将她压至桌面上,巨大的力道使得桌上的茶具全部滑落在地,伴随着清脆和刺耳的破裂声,彼此的心,也碎了。“想杀了我吗?”少煊死死盯着律玦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可我不会让你如愿,我身上还有沉甸甸的担子绝不能随意抛付,我这条命是众神亡灵的寄托和天下百姓的根基,我不会为私人感情而心慈手软——阿玦,这不是我爱你的方式。”话音刚落,少煊便一脚踢开了律玦,食指轻触了触刚刚律玦的双手在自己的脖颈下留下的温度和痕迹,神情复杂地望着心绪游离、迟迟不起的律玦,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