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洲垂眸,笑着说:“你不是我复活的容器,你才是真正的我,‘我’只是从完整的你之中剥离一块小小碎片罢了。”“就像鲜少有人知晓追曜的表字一样,千百年来,知晓我表字‘惊澜’者也早已于时光长河中逝去。”“我就是你,所以无需抗拒,这一切,本就是你的力量。”说完,“陆洲”站起身,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开始缓慢融入陆惊澜的身体之中。陆惊澜抬起手,终于不再有任何抵触地接受了一切。在彻底融合之前,“陆洲”最后留下了一句:“至于小影……我从前对他不好,亏欠他太多,以后不要再让他伤心了。”悠远的声音随着眼前的黑暗一同消失,陆惊澜霎时回归现实,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封存了上千年的记忆瞬间席卷而来,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曾经属于自己的全部经历,笑着、哭着……他恍惚间看见自己在同样的獬豸堂地牢之中,被尚且年幼的虞影紧紧抱住,听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听他像是看待救世主那般喊着自己终于来了。而当时仅剩一副无心空魂的自己所有的触动竟只是平静地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他又看见漫天黄沙之中,破败的街道,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坐在地上,用一种漠然到麻木的眼神盯着自己。那个眼神,即便当时的他已然丢弃了所有的感情,却仍然被刺痛。于是他走上前去,牵起了那个小孩子的手,对他说:“随我走吧,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泣了。”那个孩子只木然地回了一句:“我不会哭。”……转眼间那个孩子已经长大,再也看不见刚被捡到时的瘦骨嶙峋,他笑得恣意放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流转着数不清的复杂感情,看着他,问他:“老家伙,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找个道侣吗?”当时的他全然感受不到那双眼睛里的仰慕与崇敬,他甚至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棋谱,只随意地回了一句:“我不会有道侣的。”至于那孩子在听到这句话后的一闪而过的失望,自然也被他轻飘飘地忽视了过去。……无数的画面涌现,最后停在了三个多月以前,那个原本稚嫩天真到有些炽热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了雄踞一方的魔尊大人。他抓住自己的衣领,在交换一个温柔的亲吻后,又凶巴巴地威胁自己:“你自己说的,若是回得迟了,我就把你脱光了捆起来示众。”啊……自己食言了,也不知他会不会等得着急了。捆仙绳从陆惊澜的身上轻轻脱落,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活动了自己的手腕和脖颈。是时候回去了,别让小影伤心。不过在那之前,自己还有一些事,不得不做。虞栖梢在寂无宫是有单独住处的,名为月影殿。回来之后,他先将罗渊安置在自己的住所内,叮嘱对方千万莫要乱跑。虽说罗渊如今没有修为只是凡人,寂无宫的小妖们不可能欺负一个完全的弱者,但虞栖梢还是不放心他,翻来覆去叮嘱好几遍都不放心。还是罗渊主动笑笑,自嘲道:“你这样搞得好像我是傻子一样。”虞栖梢脸颊一红,哼声:“不识好人心,不愿听算了,我走了!”等他离开之后,罗渊脸上笑容未变,缓缓睁开眼,只见那双眼中毫无笑意,剩下的仅有冷漠。带回罗渊的事情虞栖梢谁也没有告诉,再加上当初罗渊曾经是神霄宗的弟子,还差点暴露魔尊大人的踪迹,站在魔域的角度来看,他是毋庸置疑的敌人。所以虞栖梢心虚极了。在去尘烬殿的路上,虞栖梢几次停下来劝慰自己,走走停停,居然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他站在魔尊大人的寝殿门口深呼吸,正打算叩门的时候,里面传来大人的声音:“你在外面犹豫大半日了,有什么事就进来说,没有就滚蛋。”“噫!!!”虞栖梢一个激灵,再想不了许多,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虞影席地而坐,面前放着虹日枪,正专注的用细绢擦拭,听见他的动静,缓缓抬眼,道:“回来了。”“是……”虞栖梢低着头。虞影把长枪往旁边一放,冷笑一声:“瞧你这心虚的样子,不就是带了个凡人回来吗,我又不会骂你,至于吗?”虞栖梢微微抬起脑袋:“大人你知道了啊。”“有什么人和东西进了寂无宫,我岂能不清楚?”虞影望着他,“你是怎么想的?”虞栖梢顿了顿,措了措辞,说:“他因为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没有了修为,还被宗门驱逐了出来,已是无处可去……我想着,既然他忘记了一切,那从前种种,无论是我亏欠他的,还是他对不住我的,就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