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法齐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棋盘,这些天里已教会了谢堪下棋,二人在落雪中平静地对弈着。“人们都说你冷冽清严,但我看,你的心性时常浮动不定,凡俗之火烧灼不停,下棋可助你静心凝神,宜多下。”谢堪执着一枚黑棋子,无语地抬头望对面人。下棋而已,他还教育上了。“云法齐,你多大?”“要与我论年岁?我今年已八百一十三岁。”谢堪见他样貌年轻,本想趁他报出一个比自己小的年纪,将之反教育一番,没想到他报出这个数。执棋的手无语地继续向前推去。云法齐却微笑地注目,“谢君多大?”谢堪:“专心下棋,不要废话。”云法齐微微一笑,不再理论。阴雨天气,太乙仙道上也下起了雨,混乱的雨雪缠杂在一起,伴随南方涌过来的大片阴云,将此地笼罩成了潮湿的灰色,三间木屋在噼里啪啦的雨水里彼此模糊了视线,只遥遥看见三盏暖光悬在雨里。二人已下了五百多盘棋,谢堪的棋艺得到了急速的磨炼,渐渐也能和云法齐畅快战上一盘。只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棋上,只是借助下棋时的凝定精神而思考那经文上的句子。云法齐:“怎么样,这些天可有感悟?”谢堪慢慢把一枚黑棋子按下,目光游移,“问的是作何行愿,而得此相。回答的却是,欲证此身”云法齐:“一个得,一个证我们不妨演示一番。”他转过目,吩咐林誉灵叶映鲤过来。目光看向林誉灵,叫他取一只板栗出来。林誉灵便取了一枚在手上。云法齐向叶映鲤:“叶姑娘,你想办法从他手上得到这枚板栗。”叶映鲤二话不说便将林誉灵拖至墙角揍了一顿,然后板栗轻轻松松就到了她的手上。“得到了!”云法齐点头,示意将板栗还给林誉灵,又对叶映鲤道:“这一次,你想办法向他证明这板栗本来就是你的。”叶映鲤灵机一动,飞出一道灵力在那板栗上镌刻一个“叶”字,而后理所当然地对林誉灵伸手,“板栗给我,它上面有我的字,本来就是我叶家的。”林誉灵只好嘟哝两声,仍旧将板栗给她。云法齐和谢堪对望着,在林誉灵二人自然流淌的演绎中,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关键点。云法齐按下一枚白子,“狮子佛的回答是证,而不是得,这意味着,在他的观念中,板栗不是得来的,而是证来的。因为板栗本来就是叶姑娘的,所以板栗成了叶姑娘的。”谢堪的眉目纠结地转动,手指在棋盘上轻轻叩击。“那么回归经文,这句话的未明言之意便是想要得到此相貌,需证明自己就是此相貌。”云法齐:“不错。想要得到它,便证明自己拥有它,而后便真的得到了它。”谢堪甚为惊诧,“这岂不是倒果为因?”两人久久地沉默,面对这样石破天惊的推论,他们显然是一时无法理解的。谢堪想起那两句的原话:作何行愿,而得此相?欲证此身,当需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他问,“那为何给出的回答是度脱一切受苦众生?这和相貌有什么干系?为什么度脱众生,便能证得此相?”恰这时大雾散去,阴云消迹,三间木屋的人彼此又能互相看到。云法齐淡淡的眼波扫过每一个人,“他们之中,你觉得有谁格外好看吗?”谢堪:“没有。”西边木屋的危默和苏琼听到这段对话,都吃了一惊,危默摔了香蕉站起来贴着墙骂,“轮得到你们两个丑八怪审判本座,你们去死吧,两个奇丑无比的大蟑螂!我看你们一眼就恶心得要吐了!”苏琼也骂,“谢堪,你不会以为自己特别好看吧?轮得到你评判本小姐?本小姐在谛咕瑕人人称敬,都说本小姐风华绝代,追本小姐的男人不计其数,你的眼睛竟连瞎子都不如!尊主说的对,你们不过两只连臭虫都嫌臭的大蟑螂,嘴里根本吐不出好话!”二人的骂声此起彼伏,层出不穷,聒噪至极。云法齐静静又喝了半盏茶,道:“他们觉得我们丑陋无比,这是为何?”谢堪回答:“因为他们讨厌我们。”云法齐的目光动了一动,“所谓的世间相貌,皆是通过人的眼睛而呈现,而眼睛亦是一种光怪陆离的东西,每个人的眼睛不同,看到的事物也不同。”他将茶水凭空一泼,恰好迎向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云法齐:“在你那面,看到的茶水是什么颜色?”谢堪灼灼地聚焦目光,凝视那水弧。“银蓝色,这是被雪地映出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