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休领着谢雪怡、谢霜韵二人来到剑衣门半山腰,如今他三人之中秦休修为最低,谢霜韵面对谢雪怡更是仅有自保能力,此番情景下做不了反抗,只能乖乖领路。
溶洞内所刻写的破解之法早已被谢依依吸收殆尽,外界已是深夜,自然照不进洞内,只剩一片昏暗漆黑之色。
秦休第一次来此还不知山洞左侧堵住出口的镜面是何物,如今再看,顿时恍然大悟。
想来当初沈过之逃入山洞,是以剑气封住左侧出口,只是自己以前修为低微,看不出所以然。
“沈过之人呢!”
谢雪怡的声音在黑暗中幽怨的仿佛幽灵。
秦休只觉后面传来丝丝凉意,谢雪怡的手指已按在他后脖颈。
他不急不慢道:“就在这里。”
说着,取出火折子点燃,在黑暗中挥动,照亮面前凹凸不平的石壁。
橙黄的火光如轻纱铺盖在潮湿地面,映照出那具身着深蓝色古袍的骸骨。
谢雪怡心中突突直跳,望见那具仅剩下枯骨的遗体,以及沈过之身前那柄无锋重剑,心头忽然涌上无数滋味。
她原以为自己真的会恨他,在得知自己的女儿也是被沈过之所杀后,那份恨意更深几分,却也更矛盾几分,可此时看见沈过之的尸骸,谢雪怡脸上有黄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五百年的思念、万千爱意袭来,她张开嘴失声而泣,一股脑奔向沈过之的尸体。
秦休冷冷看着,手上火折子向前抛去,一掌而落,便如火蛇席卷,直冲溶洞上方。
火光顷刻照亮四周,震天响彻过后,有岩石塌陷而下。
谢雪怡躲闪不及被砸中额头,眼前灰蒙蒙一片,光芒立时熄灭。
以他们的修为,本不需要点火,可谢雪怡当下神志不清,状若疯魔,被秦休激怒,反身就要将一掌打去。
“你这小畜生敢戏耍我!”
黑暗之中炸雷之声响彻,这一掌并未落在秦休身上,却与另一人对过,皆是向后退了几步。
秦休忙道:“谢雪怡!你在这种地方施展神通,不怕把沈过之的尸骨毁掉么!”
谢雪怡本已准备出手,可是听闻此言,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出先前的神通。
嚓——火光再明。
秦休第二次点亮火折子,他身上其实带了灵石灯,但这种情况下,火折子效果反而更好。
先前那一击将山洞的天板砸得稀巴烂,一片焦黑,有石块砸落在三人之间。
与谢雪怡对了一掌的谢霜韵护在秦休身前,火光颤动,在谢雪怡脸上留下一片阴冷。
谢雪怡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小野种若是再敢耍什么手段,我要整个剑衣门陪葬!”
秦休向娘亲姐姐后面躲了躲,笑道:“陪葬?你还是先看看沈过之再说!”
谢雪怡回过头,但见刚才坠落的石头砸在沈过之尸骸之上,将原本盘坐的骨架砸散成一地。
她心中悲愤交加,凄婉惨叫,一头扑向满地的散骨,胡乱抱在怀中,口中痴痴傻傻喃喃自语:
“过之……过之!没事的,我这就将你拼好,我这就将你复活!你留下那道意识,不就是为了提醒我将你复活么!”
她搂住沈过之的头骨,声音凄惨沙哑:“都会好的……什么困难我们都能挺过去的……”
见这女人彻底得了失心疯,谢霜韵不禁眼眶通红,即使憎恨她,也难免生出怜意。
秦休呵呵笑道:“就算真有困难,沈过之也未必要和你一起挺过去。”
他手指向山洞上方一指,仰天道:“这里是剑衣门!沈过之杀死玉无画后将其葬在这里,他要是自杀,为什么不在魔教,而是要千里迢迢通过《道极绘卷》回到剑衣门主峰?因为他要和玉无画死在一起!”
“你胡说!”谢雪怡捧着沈过之的脑袋怒道,“他亲手杀了那贱女人,怎么还会想和她死在一起?”
“沈过之死后,难道你对他的恨不是也变成爱了吗?为什么玉无画死后,沈过之不能变?为什么他要杀你和他的女儿,却不杀沈青禾?他从始至终都不爱你!”
秦休这句话虽说得铿锵有力,却漏洞百出。可是谢雪怡此时已分辨不出真伪,只听到最后一句,神情呆滞,而后疯婆般嘶吼起来。
“不对……不对……他是爱我的,过之是爱我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他的师父……他说要和我永远在东海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四个字说出口,谢雪怡已呜咽不成声,因为她知道,沈过之背叛她逃回了北域,因为她知道,那些美好的、单纯的东西都不在了。
“过之……我、我先将你复活,我再找你问个清楚,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谢雪怡慌乱捡起地上散乱的骨头抱在怀中,抱一块掉一块,她干脆拿深蓝色古袍兜住,可是此番,却看见古袍内缝制的“剑衣门”三个字。
这件衣服,岂不是沈过之的妻子所设计的?这袍子中所缝的文字,又岂不是出自那女人之手?
谢雪怡心中恨意之极,也不顾骨头,将古袍撕得稀巴烂。
她目光一滞,自古袍中掉出一张画布,颤颤巍巍取过来翻开,画布泛黄老旧,已很有年头,画着一位女子,上述发黑的血字:来生来世,再做夫妻。
谢雪怡直勾勾盯着画中的女人,见她身姿高挑,肤如凝脂,皓首琼鼻,眉梢眼角妩媚可亲,与沈青禾有三四分的相似,正是沈过之的妻子玉无画。
山洞一时死寂,秦休、谢霜韵见谢雪怡呆滞的瞧了会儿画中女子,嘴里低声说着“是她……是她”之类的话语,突然将画布撕碎,接着一掌落下!
沈过之的一块骨头便被拍碎成粉末!
谢雪怡泪如泉涌,嘶吼悲鸣如女鬼,如疯如痴,抓起沈过之的骨头,捏在手中捣碎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