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思考谢雪怡身死的原由,原先不懂,可是后来不知怎的便想通了。
谢霜韵既要青护法和灵月台身死,她二人又怎会没有准备应对的手段?
只是后来将此法用在了谢雪怡身上,想来斩杀谢雪怡分魂,所用应该与鲤渊的那具尸体有关。
秦休不禁唏嘘,若是鲤渊还活着,定然能够察觉自己的尸体遭人利用,同样也能察觉沈过之的遗骨中藏有黑吞剧毒。
可惜鲤渊被谢雪怡抛弃,一心求死,所以这世上唯一可以帮助谢雪怡的人也不复存在。
兜兜转转,因果循环,很多事很多人,总是说不清的。
人生有时就像一夜大雪,悲伤总比快乐要多。
从雪中走出的少年这样想。
他抬眸望去,夜空星河点点,明月皎洁,凉夜微风,青草玉露,有女子歌声温婉如醉,极尽温柔响彻在耳畔,一袭青袍如画,亦如梦似幻。
曾经有个少年这样想过,那夜将他抱在怀中的女子或许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即使他所见的佳人没有很多,但是等他阅尽世间所有女子再看她,仍旧会觉得她是最美的那个。
正如童年的一语成谶,男人望着月光下的女子,也觉得从未有过如此清丽无双的佳人。
秦休怦然心动,那女子莲步生花,款款向他走来,一颦一笑娇媚动人。
“我们回家吧。”
秦休微笑着,轻轻摇头。
“我在等人。”
“你要等的不是我吗?”女子眉宇温柔。
秦休无奈道,“我在等灵师姐,我们说好一起回剑衣门,更何况有师命在身,还请青袍姐姐多多海涵。”
女子听到“青袍姐姐”四字,面色略僵,苦笑道:“我以为我很像她。”说着,抓住秦休的手,雪腻如凝脂的玉手轻轻抚动,声线温婉如玉珠,“我和她哪里不一样?我是她的本体,比她温柔比她贤惠,难道不够吗?”
“我以为……青袍姐姐对我没意思的。”
秦休有些哭笑不得。
月萝确实对秦休没有特别的感情,只是她在锁魂宫待了太久太久,锋利的性子早已磨平,对于她而言,数十年的孤独就像永无边际的黑暗,她的骄傲与自满,在那份孤独面前不堪一击。
直到月萝遇到自己的人偶,那个代替自己在外界生活的女人,她听着人偶与别人的故事,幻想着自己是否也能够如此,也能够得到与人偶相同的人生。
不知不觉,她将自己活成了灵月台的人偶。
她或许并不喜欢秦休,但是她爱上了秦休与灵月台的故事,她看着秦休曾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下魔刀,她幻想着如果自己是灵月台,是否一切都会变得更加顺理成章,是否在危机过后,并非是恩断义绝,而是爱人相拥,继续迎接崭新的一天。
那样的体验,却比外面的世界要精彩。
月萝的眼中有光,也有微笑。
可是秦休挣脱了月萝的手,那双手无论多么柔软舒服,终究不是他想要的人。
秦休曾经也想着,如果有一日找到青袍姐姐,他决计再不会回去正道和魔道,只要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是后来结识正魔两道的许多女子,苏鹿鸣更是怀有身孕,小安儿也在等着爹爹,他早就不是那个可以为青袍姐姐而奋不顾身的少年了。
“对不起啊,姐姐,虽然灵师姐脾气很差,总是对我冷嘲热讽、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是在我心里,或许没有谁能比她更重要。”
月萝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不解道:“可是……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喜欢灵月台,不也是因为她像我吗?”
秦休歉意道:“曾经是,可是灵师姐就是灵师姐,而我心里的青袍姐姐却不是你。”
后半句话月萝怎么也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有些荒谬,她不是青袍姐姐?那还有谁?
秦休笑道:“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下去,等灵师姐来找我。”
月萝双眸黯淡,柳眉紧促道:“那你等不到她了,我与灵月台斩杀谢雪怡的分魂后,她身受重伤,我用魔刀将她一刀刺死,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秦休一呆,月萝抢上前道:“这世上只要一个我不就好了?灵月台已死,我就是她!既然你要灵月台,为什么不能将我当成是她!”
冷风萧萧,秦休衣衫微湿,面容僵硬,思绪飘飘渺渺,万千念想涌上心头,眼中杀意一闪即逝。
古剑阴夕也在此时出鞘,只是被秦休另一只手用力摁住,发出沙哑的剑鸣。
那只手同样在颤抖。
秦休望着月萝,脸上有困苦、有怀疑,更多是悲伤,“何必作践自己呢,你不是她,永远也成为不了她。”
刚才那番话说出,月萝喉中同样酸辣,沉声道:“所以呢?你要杀了我为她报仇?”
秦休凝视着她,缓缓道:“我能杀你。”
躁动的古剑阴夕逐渐静平,秦休的声音正如山崖的凉风,“可是我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