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大厅的灯盏重新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灯罩洒出来,将厅堂照得影影绰绰,连梁柱上的雕花也添了几分朦胧。
众人分主次落座,没等多言,赵夫人瞧着张老夫人与张大夫人脸上的愁容,心里便先沉了半截——不用问也知道,如意还没有消息。
先前清平县衙寄来的信,比她早到京城几日,张家人早就派了人手出去寻找,可终究是白费力气。
毕竟如意是在海上失了踪迹,连漕帮那样的海上霸主,都没探到半分音讯,寻常人手更是难有头绪。
赵夫人起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歉意:“老夫人,深夜冒昧上门,实在是叨扰了。”
她思来想去,满京城最挂记如意的,除了顾惜惜,便是张家,故而先来此借住几日,也好随时听候消息。
先前没直奔顾府,也是有缘由的——从相公赵指挥使口中得知,顾惜惜暗中替皇上效力,专司打探各家动静,做皇上的“耳报神”。
这般暗中差事,多在夜里奔走,此刻未必在府中。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自打从张辅那里听闻如意失踪,顾惜惜除了派心腹出海寻人,自己更是亲自盯着赵阁老府的动静。
一来是盼着陈彦之回府,二来也是想暗中查探线索,好为自己的爱徒报仇雪恨。
这边张老夫人亲手扶起赵夫人,见她眼底乌青、周身满是疲惫,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一路从清平赶来,定是累坏了!快坐下歇着,有话慢慢说。”
赵夫人轻轻摇头,眼眶微微红:“晚辈这点辛苦算什么?真正受苦的是如意那孩子,如今还不知在哪个地方受委屈……”
“如意那孩子聪明招人疼,绝不会有事!”
张老夫人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倒是陈家——养出陈彦之那样的畜生,纵容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这事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定要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晚辈这趟回京,正为了讨个公道。”赵夫人说着,从随身的锦袋里取出几样东西——一串用小锦囊装着的珍珠,还有两张叠得整齐的供词。“
这珍珠是如意被掳时散落的,供词一张是悦来楼小二的,他亲眼见了陈彦之的行踪;另一张是码头牙人的,能证陈彦之那日确实在海边雇了船。”
这些都是后来丈夫赵指挥使派人快马追上她,亲手交到她手里的要紧证物。
“有了这些物件和证词,就算赵家咬牙不认账,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总不能当所有人都是瞎的。”
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她心里打得不止是上门施压的主意,更想借此打草惊蛇。
赵家内部定然有私密的联系渠道,只要他们慌了,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
张老夫人听得心头一振,重重握住赵夫人的手,只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好!”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着清脆的问话:“祖母,赵婶婶,你们在聊什么呀?”
只见元初姗姗来迟,蹦蹦跳跳进了厅中,芳霏则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这几日顾惜惜不在府中,她们便暂回张府住着。
赵夫人见状,转头向张老夫人轻声问:“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如意的事?”
她声音虽轻,却被耳力灵敏的芳霏听了个正着。
芳霏的目光瞬间落在赵夫人手中卷着的纸上——虽只露出边角,可那半个“女”字,再往下瞧,竟还有半个“意”字!她的心猛地一揪,脚步霎时顿住。
其实这几日芳霏心里本就隐隐不安:
师父顾惜惜终日不见踪影;
往日家里每隔几日就会寄来的家书,也断了音讯;
张老夫人待她虽依旧热络,却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伤感,看向她时眼神也格外凝重
这些反常,早该让她察觉不对劲的。
此刻瞧见那个“意”字,芳霏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赵夫人跟前,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腿,声音里满是惊恐与颤抖:“夫人!您告诉我,是不是我姐姐……我姐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