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琴川。
此地毗邻徐州,又与苏州、昆城两地接壤,境内河网纵横交错,往来商船如织,一向承载着南北商贸的繁华,是江南富饶之地。
黎明前夕的吉平码头,雾气浸得江面泛着冷白。
这个时辰,以往码头早就停满了各路商船,等着卸货装货。
可今日整个码头都静悄悄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宋怀山的一条胳膊无力地下垂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他使尽全身力气,把一旁已经昏迷的阿并重新抱在身上。
阿并的情况比他还严重,方才替他又挨了一刀,胸前的数道伤口皮肉外翻,执刀的那只右手更是已经断了,两只眼睛紧闭着,出气多,进气少,再没有救援,两人就都得死在这了。
背靠货箱,宋怀山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们被包围了,带来的人此刻怕是尽数死在那些人的刀下,他都不用想,也能知道此刻四周的杀手正如同盯着猎物的鬣狗,绝不会放过他,迟早会搜到这个角落里。
果然,缓慢缩小着圈子后,一队黑衣人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为的杀手头目看着一身狼狈的人,擦了把脸颊上的血迹,心里冷笑一声。
再厉害的人,待会不也得成为他们哥几个的刀下魂?
“宋世子,你这又是何苦?把账本和名录交出来,哥几个还能给你个痛快!”
略显封闭的仓廒,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不一会,抱着人的男人轻蔑嗤笑一声,放下后踉跄着站起身子,血沫随着几声轻咳震了出来,喷到那头目的脸上。
摇摇晃晃的刀直指他们,这人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根本就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想要……就自己来拿!”
话音刚落,他就主动出击,朝着最近的一人挺刀刺去……
又是一次的腥风血雨,可即使身受重伤,难以支撑应敌,他也依旧拼尽全力,直到再次被重重一踹,整个人撞翻身后的货箱,漏出一地掺着泥沙的劣质粮。
“噗噗噗……”
连吐三口,宋怀山眼前黑,手撑着刀把,数次想再次站起来,却气力耗尽,全身软,重重跌回了原地。
强烈的疲惫与剧痛,几乎将他击垮,视线重新开始模糊,耳旁也嗡嗡作响,可在这种时候,他脑海里竟然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听说她已经醒了,那他若是今日死在心里,她会知道吗?会为他流一滴眼泪吗?
手胡乱的在地上乱抓乱爬,试图站起来,可不知为何,抓到的却是腰间的一枚浸了血的香囊。
是那枚翠竹香囊……
“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兄弟尸,小头目隔着黑巾,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提着刀上前了几步……
“二爷!”
手下赶紧拦人,“咱们只是拿财替人消灾,没必要亲自动手,且这人的身份……”
那手下还算清醒,情急之下凑到头目耳边说道,“若他真死在我们手里,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反正他已经这样了,左右也撑不过一刻钟,不如让他自生自灭,赶紧拿了东西走,将来上面的查起来,咱们也能有点余地!”
小头目怎会不知,方才也只是一时气愤上头。
国公府的怒火,他们这些蝼蚁怕是还真难以消受。
看着面前那个喘着粗气慢慢爬起,却连半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们,只是把视线隐隐投在腰间的人,小头目提着刀走近,冷笑一声,随即用脚踢了踢身边阿并的身子,重重碾着他的断手,试图用阿并的命,逼迫宋怀山吐口。
“世子爷真是硬气,就是不知道,您这忠仆的命,是不是也能像您的嘴这般硬?”
说罢,便将刀架在阿并的脖子上逼他。
“东西在哪!”
知道今日自己难逃此劫的宋怀山,重重看了一眼面前被挟持着,昏迷不醒的阿并后,突然惨然一笑,举刀欲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