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束野花被许云苓拆分成了若干份,但凡周正能养的,她便寻了各种瓷瓶陶罐分插妥当,余下些花瓣纤薄,不耐水浸的,便悬在窗檐下阴干做成干花,说是要留下这份美丽日后作纪念。
就连饭桌上都被她摆了巧思,用瓷瓶插着几束黄刺玫,配上两朵野棉花,吃个饭的功夫还能赏花,倒也有趣。
李松青执筷落盏,喝着她前几日,特意去山里挖回来的五指毛桃炖的鸡汤,看着她对着花束欣赏的模样,便夹起一筷子笋丝送到她碗里。
“好好吃饭,野花多的是,你若喜欢,以后为夫天天都给你采回来。”
“那不一样,这可是我夫君第一次给我送花,自然要好好欣赏。”
哪里是第一次,那日栖鹤院满院盛开的花,分明比这束野花更为精致更为好看。
但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带她回侯府,回栖鹤院,他怕她因此想起那些记忆,想起那个人。
他觉得其实她这样一辈子想不起来也很不错,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两人是幸福的。
这段时日的相处,他总会无意识地问她,开心吗?许云苓每次都会笑着点头,无忧无虑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怜爱。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自私的,可他就是想自私一回,他们原本就是夫妻,她也原本就是他娘子,不是吗?
许云苓自然也感觉得到他有心事,加之他老是逃避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总以她身子还没好,一切来日方长为由推脱。
她无数次朝他询问,可每次在她看向他时,李松青总会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又摇头连连否认,再问还是这样,就是说不出个子某寅丑来。
要不是了解他的为人,她都要怀疑李松青是不是真背着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这样的异常多了,她也真是受够了。
加之自己总时不时做的那个梦境,那种在梦里窒息绝望的感觉阴魂不散的,就算是醒过来了,身子也要缓好一会才行。
这种异常让她自己也觉得很是无解,甚至有些烦,总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的性子一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当年两人决定成亲时,更是许诺互不欺瞒,要彼此信任,那这样算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为何总躲着我?”
这日,她把他堵在炕桌上,单臂撑在一侧,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不放,神情娇蛮,带着几分凶样,“咱们都是夫妻了,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
李松青见她这副流氓样,面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用那双无辜的狗狗眼直盯着她看,看得许云苓都有些不忍心了,指尖都松了几分。
但她依旧不为所动,再次硬起心肠,故作凶悍地在手上使了点劲儿,“从实招来,不然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荷香和两个小丫头恰好在这时端着茶点进来,瞧见屋内景象,几人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震惊。
里边的景象实在是惊人:夫人单臂撑着炕桌沿,上半身压得低低的,正俯身将侯爷堵在那上面,捏着他的下巴,眼底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活脱脱一副调戏人的模样。
而侯爷此时的神情,耳廓红红的,睁着那双无辜的眼,就像是被拿捏住的小姑娘一样,乖乖坐在那任娘子摆弄。
两人这身份颠倒的架势,荷香看着看着,脑海里就迅想象出了新的画本子故事。
霸道娘子小娇夫?娇蛮主母乖夫君?
冷不丁被人撞见这模样,许云苓赶紧收手站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背着手把已经震得呆住的荷香等人重新打了出去。
可人一出去,她转身就直接扑到夫君的怀里耍赖,脑袋在他怀里用力拱啊拱的,带着几分羞恼。
“都怪你!都怪你!你早点招了不就没这回事了嘛!”
李松青服了她了,被她撞得闷声笑,抬手顺着她的脊背上下轻抚,任由她在怀里一阵泄蹭娇,才低声求饶,“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那你说嘛,究竟是什么事嘛?让你这般愁眉不展的?我们是夫妻,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许云苓抬起脸瞪着他看,指尖戳着他的胸口锲而不舍的追问,李松青只是看着她,伸手重新抱住人好一会儿,才贴着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没有什么事,你想多了。”
不老实,这人不老实!
于是在又一次他陪同她进山时,她直接故技重施。
那是五月的某日,天气很闷热。
日头大,进山后没多久,许云苓在前面东跳跳西蹦蹦的,忽然就停住了脚步,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像是确认了什么,扭过身子,回走几步后就拉着李松青,往水流的方向去了。
好热好热,找什么山货?还是去玩玩水吧!
北方的山林子不像南方那样密集纠缠不清,高树和矮丛泾渭分明的,一进去就很容易看到山泉。
这儿她倒没来过,之前同阿朵都是往深里去玩儿,这后山近前的山泉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