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笙气越浑厚,脚下的竹篾坝就越沉——笛洲的湘竹刚落在身后,路畔的深青竹坡便换成了泛着铜光的滩涂,滩上覆着层薄铜绿苔,苔缝里飘的沉气比笛洲重了三分,指尖轻触,就觉出股一压就凝的厚重。吴仙握着念归幡往前走,幡尖的深青星纹褪了亮,竟染了层赤金,映得身前的滩涂缝都泛着铜辉,等拨开一丛贴地的铜绿苔,笙湾的轮廓便撞进了眼帘——
这便是笙湾。湾心是片铺着碎铜片的平滩,滩中央立着具老铜笙:笙身是暗铜色,裹着厚锈,十九根笙管断了七根,断管的端口凝着墨灰的沉滞气,像结了层硬壳;剩下的十二根笙管也堵着锈渣,管尾沾着干硬的铜绿,稍抠就掉些碎锈;笙斗裂着两道深缝,缝里渗着沉滞气,笙刻的“笙”字缺了“竹”部的撇画,刻痕里裹着的燥寒混着沉滞气,像把笙的浑厚气压得闷,连铜身的光泽都蒙着层灰锈,锈下藏着细裂,一碰就往下掉铜屑。
念归幡往笙身探,幡面映出团赤金的影——“笙”字灵缩在笙斗的裂缝里,比“笛”字灵更沉,影边缠的不是枯雾,是裹着燥寒的墨雾,每动一下,裂缝里就渗进更多沉滞气,把影裹得更紧,连袖袋里湘竹粉的爽利气都透不进去,只让墨雾凝得更厚了些。
吴仙刚要走近老铜笙,铜绿苔丛突然“簌簌”晃——几只暗铜色的笙铜虫从苔下爬出来,虫身形如迷你笙管,背上的孔纹像极了笙孔,最大的那只叼着半片碎笙斗,往他面前爬:“这老铜笙闷了一百九十年啦!以前吹笙的阿爹总坐在碎铜滩上,笙音能引着滩下的铜鳞鱼翻涌、苔丛里的金甲虫绕笙飞,‘笙’字的赤金光能把沉滞气都散了,连笙旁的铜绿苔都跟着暖——后来阿爹去寻阿公他们,没人再来护笙,湾里的沉滞气裹着燥寒往上冒,先堵了笙管,再裂了笙斗,最后连阿爹的旧笙簧都埋进碎铜里啦!”
另一只小笙铜虫绕着他的袖袋转,声音比笛竹虫更沉:“我们试过用铜露洗笙管,可沉滞气太重,洗通一根又堵一根,‘笙’字灵躲在缝里,连笛的爽利气都怕——你袖袋里的湘竹粉,真能破沉气?”
吴仙摸出袖袋里的湘竹粉,先往笙管的锈渣上轻撒:粉粒刚碰着墨雾,就“簌簌”凝了层深青,锈渣竟慢慢化了,顺着笙管往下淌,露出暗铜的笙身色;“笙”字的刻痕颤了颤,缺了的“竹”部露了小半,泛着极淡的赤金光,像旧年笙音没散的浑厚。
“还得用阿爹的旧笙簧引气。”最大的笙铜虫突然往碎铜滩爬,“笙簧就在笙架西边六尺的碎铜下!是阿爹用老铜丝编的,裹着他的冲气——我带你去!”
吴仙跟着笙铜虫蹲下身,指尖往碎铜里探——刚触到四寸深,就觉出股熟悉的冲劲,他小心地拨开碎铜,一枚蜷曲的铜笙簧露了出来:簧丝虽裹着薄锈,却仍凝着淡淡的冲气,弹一下还能出细弱的嗡鸣,显然是阿爹当年常用的物件。
他捏着笙簧站起身,往老铜笙的笙管旁轻插:笙簧刚碰着管尾,就“嗡”地泛出赤金光,冲气顺着笙管往笙斗钻;原本堵塞的笙管竟慢慢通透,沾在管里的铜绿簌簌掉了下来;“笙”字灵的影被这股气裹着,终于从裂缝里探了探,缠在身上的墨雾被冲散了大半。
吴仙握着念归幡往笙身轻靠,幡尖的赤金星纹突然亮透——无数点赤金光落在笙身上,和湘竹粉的深青、笙簧的赤金缠在一处,顺着笙管绕了三圈,竟在笙身外织了层赤金的网。
网刚成形,笙斗的赤金影突然“笙——”地颤了颤——像被熟悉的浑厚唤着,一点一点从裂缝里飘出来,墨雾被赤金光融尽,影身泛着沉而不闷的光,往笙的“笙”字刻痕飞去。
“笙——”
笙音突然响起,浑厚的声浪顺着笙湾往四周荡,碎铜滩上的碎铜片跟着亮,苔丛里的金甲虫跟着飞,连念归幡的星纹都跟着沉了几分;笙的“笙”字补了撇画,赤金光顺着笙管往笙斗淌,裹着老铜的浑厚气,把湾里的沉滞气都染成了赤金;埋在碎铜里的旧笙簧也“当”地弹起,顺着碎铜滑到吴仙脚边,簧丝上的薄锈已褪尽,泛着亮铜色。
吴仙刚捡起笙簧,念归幡的星纹突然往湾外亮——风里的笙气淡了,却多了股洪亮的气,像青铜钟撞了崖,比笙音壮,比笛音沉。
笙铜虫们把笙簧递给他,又往他掌心塞了把铜屑粉:“这是老铜笙磨的粉,能护笙的浑厚气!前面是钟崖,那的老青铜钟僵了最久,燥寒裹着滞重气——你拿着它,钟灵会认的!”
吴仙把笙簧和铜屑粉妥帖收进袖袋,握紧念归幡往湾外走。走到铜绿苔丛旁回头望,笙铜虫们正围着老铜笙轻碰笙管喊“再响声”,“笙”字的赤金光顺着笙架往远处淌,淌过架旁的笙簧,淌过湾里的铜屑粉,像条凝实的赤金带,一头拴着老铜笙的笙,一头牵着崖外的路。
风里的钟气越来越洪亮。吴仙摸了摸袖袋里的二十一个布包,旧笙簧是硬的,却透着老笙的活——他知道,前面定有老青铜钟的字在等,等笙的浑厚融散,等粉的温润破寒,等把僵冷的气脉,一点点焐活回来。
念归幡的星纹往钟崖方向亮得更急了。吴仙踏着湾里的碎铜滩往前走,袖袋里的铜屑粉轻碰着湘竹粉,“沙沙”的响里掺了点浑厚,像在跟他说:“接着走呀……前面的字还等着醒呢……”
喜欢破苍穹问天请大家收藏:dududu破苍穹问天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