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王府,绮眉问丫头,“今天侧妃又不来一起用饭?”
堂外,雨水将芭蕉冲洗得亮,风吹过蕉叶轻轻摇摆。
绮眉虽讨厌玉珠,也有些担心,怕她生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病。
于是,过了午食时,与丫头一道去瞧玉珠。
却见一道纤瘦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那影子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绮眉进屋,见玉珠手上拿着件半旧的袍子细心补绣着袖子上的花纹。
她眼神有些呆呆的,仿佛陷入回忆。
绮眉咳嗽一声,惊醒她。
玉珠放下衣物向绮眉行礼,脸上恹恹的。
绮眉没闻到半点食物的气味,问道,“你没吃饭?”
“谢王妃关心,妾身没半点食欲。”说着,她眼尾已经红了。
绮眉心中哪有不明白的,她走上前,却见那件旧衣很眼熟。
玉珠随着她目光也将眼神放在衣服上。
“这是殿下十五岁时,我为他绣的第一件袍子。”
“这袍子本是带暗纹的,但我在袖口绣了竹叶兼云纹。”
绮眉突然一拍掌,“想起来了,我知道这袖口是怎么弄破的。”
“那日入宫,嘉哥哥穿的就是这件袍,我与宫女在紫兰殿玩跳大绳,他非来加入,结果不会钻绳,把衣袖弄破了。”
绮眉出现回忆的神色,“那日阳光可好了,树叶也是闪闪光,天有些热了,我们跳了绳,还有从溪,三人一起在贵妃殿中饮冰茶……”
玉珠一阵失落,“是了,那天他回来袖子破掉,我绣的花纹也裂开了,这件衣服便放在那里没再穿。”
她身后的樟木箱打开着,绮眉走过去,见里头放的皆是旧物。
便知这些都是李嘉用过的东西。
里头就有那只旧莲花陶杯。
一方绢丝已黄的帕子引起她的注意。
这东西又新又旧,“新”是指没人用过,“旧”是指放的时间太长,东西自然老化。
玉珠从身后伸过手,拿过那方帕子,眼泪落在帕子上。
“这是我绣的,送给他,他拿的时候很欢喜,回来时却还给我,说这帕子绣的丑。”
“所以我把它锁起来,再没拿出来过。”
“他见我哭了,搂住我哄了好久,给我吃山药桂花枣泥糕。”
绮眉突然大笑起来,玉珠惊讶,绮眉虽不喜欢她,但也不至于这么失礼。
绮眉摆摆手道,“不好意思,我非笑你,我笑的是咱们这位爷。”
“对不住,我不晓得这帕子是你绣的,那日我生辰,李嘉明明忘了,见我提起,才送这方新帕子给我,我见那刺绣不如绣娘做的精致,便说丑……”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怅然道,“那日我胞兄自金陵归来,带了当地的桂花糕给我,我只得一盒,却送给了李嘉。”
她苦笑一下,“那日我回家晚了,桂花糕早吃完了,结果一口没吃上。”
“我胞兄只是路过京城,当天就北上,我没能和他一起吃晚饭,之后,他便死在战场上。”
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看着那方帕子,视线模糊。
这世上之事,哪有那么明确的谁是谁非?
“玉珠,他只是赈灾去,又不是死在外面,你何必自苦如此?”
玉珠眼里自绮眉进屋便含着泪水,她摇头,“你出身太好,不会懂。”
“我自十岁跟了王爷,日日与他相伴,我只有他。”
“他不止是我夫君,更是我的亲人。我早忘了娘亲爹爹的模样,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来瞧过我,只按时拿走我的月银。”
“对我来说,亲人两个字,只是王爷这张面孔。”
“所以他爱你也好,爱徐棠也罢,对我来说都算不得伤害,他是我的亲人啊,我怎么会为这点事怪他。”
“要怪,我只会为一件事怪他,就是伤害自己。”
“我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他的事件生。”
“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有这一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