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定在暮色四合时的,此刻刚过晌午,京中各勋贵世家的内院已热闹起来,有头有脸的人家却已忙着筹备中秋宫宴。
晨间街坊间流传的那些百姓女子的苦事,此刻还在丫鬟婆子口中悄悄议论,偶尔飘进内院,换得夫人小姐们一声轻叹“女子命苦”。
温家内院却静得有些压抑,崔氏坐在梳妆台前,鎏金嵌宝的铜镜映出她眉间的愁绪,桌上摆着两封信笺,正是二女儿苏醒后差人送来的。
温老爷告了长假在家调理,今日是他歇整多日后头一遭上朝,这些日子悬在温家头顶的风雨,总算是能暂歇片刻,外头那些盯着温家的目光,也该淡些了。
好不容易得知二女儿醒转时的喜上加喜,可没持续多久,就被温以缇要她办的事浇得冰凉。
竟要在宫宴前,把那些世家大族藏在暗处的私密事全抖出去。
“大奶奶,时候不早了。”韩妈妈端着胭脂盒进来,见崔氏盯着信笺怔,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崔氏抬眸,眼底满是纠结:“韩妈妈,你说缇儿这到底是何苦?温家刚遭了难,她才醒过来,不好好静养,偏要去碰那些世家的忌讳。那些事,哪家不是捂着盖着?就算里头真有龌龊,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对外只说些体面话。她倒好,要把这些全掀出来,这不是把温家架在火上烤吗?”
韩妈妈放下胭脂盒,眉头也拧成了疙瘩:“可不是嘛,这事本就冒险,如今还要揭人家的短。那些世家最看重脸面,真把他们惹急了,不用对家动手,他们自会联合起来对付咱们。方才奴婢去前院问过,东平伯爵府和崔家那边,二姑娘已经让人送出去了。”
崔氏叹气道,“她就没想过,这么做只会让敌对咱们的人更有机可乘?温家如今就像风中的烛火,再经这么一折腾,怕是……”话没说完,她便住了口,只觉得心口闷。
家里的男人都去上朝当值,偌大的内院只剩她一个能拿主意的,二房的小刘氏虽能商量几句,却性子软,更何况这是大房惹的事,同她说只会拦着。
三房的孙氏更是糊涂人,根本帮不上忙。
“大奶奶,得快点拿主意了。”韩妈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若是想拦,现在派人去截住送信的人,或许还来得及。若是不拦……咱们就得早做打算,免得日后被这些世家迁怒。”
崔氏望着铜镜中愁眉不展的自己,忽然眼底的犹豫褪去,闪过一丝坚定。她抬手将鬓边散乱的碎别到耳后,沉声道:“罢了,我便是不帮,柔儿那性子,也定会拼尽全力助她妹妹。这姐妹俩一个比一个执拗,与其让她们毫无章法地闯,倒不如我亲自掺和进去,至少能攥着些分寸,不让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话音刚落,她猛地起身,“韩妈妈,”崔氏语极快,“立刻去给柔儿送信,告诉她,传出去的消息要点到即止,只挑那些不伤根基却足以敲山震虎的,切不可把底全掀了,免得彻底撕破脸。”
韩妈妈见她拿定主意,连忙应声去了。
另一边的崔家,崔彦刚从衙门回来,想着等之后同张氏一块入宫,便收到了温以缇派人送来的信笺,两人眉头紧锁。
张氏先按捺不住,将信往八仙桌上一拍,语气里满是焦灼:“你这外甥女,如今胆子也太大了!揭世家秘辛这等事,风险多大她不清楚吗?咱们崔家这一个月被温家牵连得够折腾了,好不容易缓过口气,可别再被她拖进浑水里,要不还是算了吧!”
崔彦没有接话,显然在反复思索。
张氏见他半天不吭声,语气添了几分不耐:“我说话你听见没?咱们家好不容易能歇口气,可别再添乱了!”
“你不懂朝堂的风向。”崔彦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缇儿醒了,养济院定然是要重新拿回来的。她想做的事,恐怕比咱们想的还要大。”
“一个小姑娘,野心倒不小,真当自己是公主了不成?”这话反倒勾得张氏添了火气,她提高声调:“她闯下来的幺蛾子,哪次不是要你去收拾烂摊子?咱们家这日子刚安稳些,她又要折腾!”话语间,满是对温以缇的不满。
“你先别生气。”崔彦忙劝道,“她这么做,许是有急处。”
“能有什么急处?”张氏截断他的话,语气带着后怕,“我看这么做只会让咱们重新陷入被人攻讦的境地!你忘了?你这才刚解禁没多久,陛下要是再动怒,可就不只是闭门思过那么简单了!”
崔彦缓缓摇头,神色凝重:“若养济院从咱们手里彻底被抢走,日后缇儿怕也会被禁止参与早朝。到时候,没有她在陛下跟前得圣宠,冯阁老一党握着养济院的权柄,定会死死压咱们一头,温家和崔家,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怎么说,咱们还不得不帮她不成?”张氏声音陡然拔高,满是难以置信。
崔彦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就把河东裴家的事给她吧,那本就是桩悲剧,京城虽少有人知,河东那边却早已传开,咱们不过是顺势添把力罢了。你先前不也说,那裴家姑娘的命太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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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河东裴氏嫡女的遭遇,张氏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沉默良久,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哎…”
这一声叹息落下,便再没多说什么。
崔彦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是点头应允了。
他又补充道:“况且,就算咱们不帮,以缇儿的能力,也定然留有后手。”
张氏闻言,无奈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你这外甥女,性子这般刚硬又有手段,日后真不知道得嫁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镇得住她。”
下午,谁也没留意,不知从哪条僻静的巷弄、哪家茶馆的角落,又有新的秘闻悄悄冒了头。
与晨间不同,这回的主人公,不再是街头百姓家的娘子、布坊里的老板娘,而是真正顶着“世家大族”名头的女子。
消息像长了脚的风,顺着墙根、伴着茶烟,往各处深宅大院里钻。
京中昭安伯爵府的西跨院,只听得见檐角铜铃被秋风拂过的轻响。
老夫人斜倚在铺着厚锦垫的圈椅上,指尖捏着封边角泛糙的匿名信笺,趁院里伺候的丫鬟被支去取午后的冰糖炖梨、四下无眼线盯梢的空当,她飞快扫过信上的字迹。
越看,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越苍白,指节因用力攥着信纸而泛出青白,连带着手都微微颤。
她将信烧毁后,依旧直直地坐着,眼神空茫,往日里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垮得厉害,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
“老夫人,您怎么还愣着?”没等她缓过神,两名丫鬟便掀帘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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