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下午,毒辣的日头渐渐西斜,整个义侠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与腐臭气息。
经日光蒸腾,气味愈浓烈刺鼻,哪怕站在府衙院内,也能清晰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元照一行人护送着又一批百姓踏入府衙大门,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门闩落下时出“哐当”一声闷响,跟在他们身后的百姓像是吃下了定心丸,一个个浑身脱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府衙外的街道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只剩一只只的活尸在空荡荡的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偶尔出几声嘶哑的嘶吼。
元照她们彼此护送回来的大概就是城中最后一批幸存者了。
普通百姓手无寸铁,既没有高强武艺傍身,也缺乏应对活尸的经验,根本撑不过这么长时间的围堵,那些来不及被救下的人,多半已沦为活尸的猎物。
府衙内,刚安顿好百姓,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男子便在卫兵的搀扶下匆匆赶来,正是武威郡的太守赵憬。
他约莫四十岁出头,身形高瘦,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髻此刻散乱地垂在肩头,几缕沾着汗污与灰尘的丝贴在额头上,显得狼狈不堪。
他的官袍也皱巴巴的,袖口和下摆还沾着不少黑褐色的血渍,显然方才也在府衙内亲自参与了抵抗活尸的战斗,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据赵乾曾向元照几人透露。
这位赵大人到武威郡上任时间并不长。
而他的前任太守并非正常调任,而是在去年冬天被不明人士暗杀在府衙后巷,此事在当时还曾引起过不小的震动。
那位前任太守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在任期间,整个武威郡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除了常规的赋税,还巧立名目增设了什么“冬防钱”“路引钱”“修缮钱”等诸多杂费,一年之内竟要征收三四次。
百姓们被层层盘剥,不少人被逼得卖儿鬻女、流离失所,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与前任截然不同,赵憬一到任,便立刻着手整顿赋税,将前任乱加的苛捐杂税尽数减免,还打开府衙粮仓,赈济因赋税过重而陷入困境的灾民。
除此之外,他还组织百姓修缮水渠、拓宽商路,鼓励商户开店经营,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让原本萧条的武威郡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份刚刚到来的太平如此短暂,义侠城竟突然爆了活尸之灾。
其实按大梁的律例,一郡太守本无权力随意制定或更改税收政策,所有赋税调整都需上报朝廷,经户部批准后方可执行。
但如今的大梁朝局动荡,佑祯皇帝统治昏庸,一心只知搜刮民脂民膏以满足自己的奢靡需求,每年都会给各地官府下达各种严苛的征税名目,催缴赋税的文书更是一封接着一封。
上头如此行事,底下的官员们自然有样学样,甚至借着征税的由头浑水摸鱼,中饱私囊,将百姓的血汗钱纳入自己腰包,赵憬能顶着朝廷的压力减免赋税,实属不易。
这时赵憬也注意到了元照她们,于是立马脚步飞快地跑了过来。
“这位就是元姑娘吧?”他一脸感激地朝着元照拱手,“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说着他弯腰朝着元照行了一个大礼。
他早就想见见元照一行,向她们表达感谢,奈何活尸之潮爆的太过突然,他实在忙的脱不开身。
“赵大人不必如此,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元照伸手扶起赵憬。
赵憬起身后满脸苦涩道:“也不知到底是谁在义侠城做下这等天怒人怨的兽行,若是被本官抓到,定将他碎尸万段!”
元照闻言问道:“义侠城近来可来过什么可疑人士?或者赵大人近来可现城中出现过什么异常?”
赵憬闻言努力思索着,半天之后皱眉摇头,“义侠城近来一切正常,也没来过什么可疑人士,若真要说……那就只有……”
说着他看向元照一行。
元照:。。。
不过赵憬紧接着便满脸歉意地说道:“姑娘别误会,本官不是怀疑你们的意思,这件事肯定和你们无关,否则你们也不会劳心劳力地帮忙去救人。”
一旁的阿青闻言冷哼一声道:“算你有良心,我们辛辛苦苦救人,你要是敢怀疑我们,我就一刀宰了你!”
就在元照和赵憬说话的时候,一位管家打扮的人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老爷!”他低低呼唤了一声。
“什么事?”赵憬问道。
那管家低头说道:“府里的粮食不够吃了。”
府衙平日里只住了赵憬一家和少量的下人,粮食储备也只够原本他们一家人食用。
现在活尸之潮突然爆,府里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就那点粮食,连一顿都坚持不了。
赵憬闻言眉头一皱,“看来只有去粮仓运粮回府衙了。”
这时不远处的潘世恩上前拱手道:“赵大人,潘某愿带队前往。”
赵憬闻言大喜道:“那就有劳潘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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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照想了想说道:“我们也一起去吧。”
外面的活尸数量太多了,潘世恩一个人带队恐怕力有不逮。
赵憬闻言再度大大地朝着元照和潘世恩行了一个大礼,“元姑娘,潘捕头,本官代表义侠城还活着的百姓向你们表示感谢!”
元照轻轻颔,目光扫过不远处蜷缩着的百姓——老人正低声安抚哭泣的孩童,年轻些的则在默默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土,每个人眼中都藏着对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