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五分钟一拖就是四十分钟。
等到他终于挣扎着爬起来时,太阳早已不知藏去了哪儿,只剩下漫天阴云压顶。
要按平时的节奏,他们这会儿都上路快一个半小时了!
货车早该驶出城外,进入高主干道,车轮碾过柏油路出沉稳的嗡鸣。
而现在,他们才刚刚动车子,冷清的停车场里只剩他们这一辆车孤零零地停着。
副驾驶的小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他低着头,双手搓着膝盖,指尖冰凉。
心里满是焦躁和埋怨,却又不敢说出口。
他知道大哥脾气倔,最讨厌别人唠叨。
刚才他已经小声提醒过好几次“该走了”“迟了要罚款”,可都被大哥挥手打住。
现在人已经上了路,再说也没用,只能指望老天爷给点面子,别出岔子。
可看着窗外越来越阴的天色,他心头那股不安越攒越浓,像泡开的茶叶,一点一点在胸口散开。
大哥斜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你慌啥,不就下雨嘛。”
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浓茶,眉头都没皱一下。
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懒散,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小弟的杞人忧天。
“下点雨算什么?又没塌天,你至于这么紧张?”
话音刚落,天上“啪嗒啪嗒”砸下几颗大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前挡风玻璃上。
起初只是零星几滴,像试探一般,随后便密如鼓点,接连不断。
雨珠砸在玻璃上,瞬间炸开成细小的水花,又被风一吹,斜斜地滑向两侧。
车顶也响起了“咚咚”的闷响,像是有人拿小锤子不紧不慢地敲打着铁皮屋顶。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从车缝里钻进来,钻进鼻腔。
他打开雨刷,撇了撇嘴:“我看这雨,顶多中等。”
雨刷“唰唰”地来回摆动,把玻璃上的水痕刮出两道清晰的弧线。
可水来得比刮得快,刚清出一片视野,下一秒又被雨水糊满。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语气依旧轻松:“你哥我中雨天跑过的单还少吗?三更半夜冒雨赶过单,雪地里拖过冷链,什么没见过?”
他顿了顿,侧头瞪了小弟一眼,语气带上几分不屑:“别整天愁眉苦脸的,像个老太太!”
“可天气预报说……是中到大雨啊……”
小弟低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盖过,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盯着前方逐渐模糊的路面,心里直打鼓。
刚才上高时,广播里明明说了,本地区将有持续性强降水,局部伴有雷暴大风。
他记得清清楚楚,可大哥压根没听,还笑话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看天气预报,又不是气象台播音员”。
现在眼瞅着雨越下越大,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可大哥已经调大了收音机音量,正听着新闻解闷,根本没听见。
车载电台里传来女主播平稳的播报声:“目前强降雨带正持续北移,预计未来三小时内,我市大部分地区将出现大到暴雨,请司机朋友们注意行车安全……”
可大哥只是“啧”了一声,一把将频道换到了音乐台。
摇滚乐瞬间炸响,震得车厢嗡嗡作响。
他跟着节奏轻轻敲着方向盘,嘴里还哼着调子,全然不顾窗外风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