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周末,静安早点收摊,去幼儿园接回冬儿,买了鱼和菜,回娘家。
静安把小说获奖的事情,跟父母说了。
父亲很高兴:“静禹,去买两瓶啤酒,咱们庆贺一下。”
母亲打听比赛的奖金是多少,听到钱数不多,就撇嘴笑话静安:“吭哧瘪肚写那么久,才这个钱,还不如好好出摊呢。”
父亲重视精神生活,母亲重视物质生活。
静安呢,精神和物质都要。现在,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不看书,不写两页文章,心里没着没落的,好像生活缺失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但如果说,写小说就是纯粹的精神享受,挣不到钱,也不会出名,那静安还写吗?
静安想,她也会写,但不会这么努力地写。还是要先挣钱。
跟弟弟聊天的时候,弟弟说:“你把写作当爱好,别想着挣钱。文学是高尚高雅的东西,沾上钱,就庸俗了——”
静安跟弟弟辩论:“当年萧红,张爱玲,不都是靠写作养活自己吗?靠写小说挣钱,影响他们的名气吗?还有现代的三毛,琼瑶,亦舒,席绢,都是靠写作维生,这庸俗什么?”
很多年之后,静安看到一句话,把自己的喜欢的事情,做成事业,是最幸运的事情。
那些在历史上闪闪光的女作家,就是这样幸运的人吧。
静安开始修改长篇,很不顺利,弄得脑子像一缸浆糊了,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再有几个月,就到了自考的时间,静安又要把心思用在自考上,那些理论上的文字,静安记不住,只好一遍遍地背诵。
生活,不会因为你想安静下来,就安静下来。
生活有自己的变数,它想变就变,想翻脸就翻脸,让你猝不及防。
静安的预感是灵验的,她预感的事情,终于来了。
这天上午,二平来到静安小吃部,她走进铁皮屋子,往椅子上一坐,就从包里摸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
门外的风,把二平的裙摆吹得来回飘动,她的一张脸,却很肃然。嘴唇上的口红掉了一半,她也不在意。
她颠着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缓缓地从鼻孔喷出一线烟雾,眯缝眼睛,看着忙碌的静安。
静安正在蒸包子,热气袅袅地从笼屉上升腾起来,她扎着围裙,腰部很细,胯骨那里有个圆形的弧度——
二平说:“你说你还年轻,不着急找对象,却着急做生意,女人的青春就这几年,再过几年你就老了,想找都找不着。”
静安在灶台上忙乎着,没时间回头看二平。
静安说:“老就老呗,我也没想找对象。将来把冬儿要到手,我就不结婚了,跟冬儿过一辈子。”
二平嗤之以鼻:“你想跟冬儿过一辈子,冬儿未必想跟你过一辈子。你想跟你妈过一辈子吗?”
静安说:“我不是我妈,我比我妈开明,冬儿要是想做什么,我不会像我妈那样,横八竖当地阻拦——”
二平说:“也许,冬儿啥也不想做呢?”
静安笑着,回头瞪了二平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来干啥的?来气我的?”
二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雾直直地喷向静安的脖颈。
二平说:“你呀,趁着年轻,好好享受年轻的美好,谈个恋爱,别活得像个修女。”
烟雾呛得静安直咳嗽。她回头,审视地端详二平。现二平跟往日有些不一样,话里带刺。
静安说:“你今天有点古怪,你想说啥你就直说,咱俩之间,不用左拐右拐,你就照直了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