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稀释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公寓区的天际线。
伊达航将警车停在街角那棵老樟树的阴影里,引擎熄灭的瞬间,抬手扯了扯大衣的领口,目光扫过对面那栋墙皮斑驳的公寓楼,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着节拍。
“前辈,我们已经在这儿蹲了快两小时了……”副驾驶座上的高木涉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手里紧紧攥着卷宗的边角,封面上“阿兰·卡塞尔绑架案”几个字格外刺眼。
“嗯。”伊达航回应了一句,视线始终没离开那栋楼:“急什么?绑匪比我们更急着拿钱。”
他抬手指了指三楼西侧一扇紧闭的窗户:“看见没?鬼童捺房就住那儿。”
高木连忙凑过去,借着远处路灯的光眯眼细看:“就是那个灰色集团前任领?卷宗里说他欠了一屁股赌债,光高利贷就有上亿……”
“不止。”
伊达航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冷意。
“这家伙以前在道上呼风唤雨,去年集团内讧输得底朝天,手下全散了,这才躲回这老破小里苟着。”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这一带我闭着眼都能走。卡塞尔副社长住的那片高级公寓,跟这儿就隔两条街,小时候我还在他家别墅后玩过捉迷藏呢。”
这话让高木稍微放松了些,他想起三天前接到报案时的混乱。
法国汽车制造商副社长皮埃尔·卡塞尔在警视厅哭得几乎站不稳,说小儿子阿兰在自家花园里玩时突然失踪了……
第二天那通索要五千万日元的威胁电话便是让搜查本部炸开了锅。
技术科追着信号找到那处公用电话亭时,只余下听筒悬在半空摇晃,地上还留着半根没抽完的烟。
“搜查一课的人查了三天,电话亭附近的监控全是坏的。”高木翻着卷宗低声念叨:“要不是您对这一带熟,我们恐怕还在瞎转悠。”
伊达航扯了扯嘴角,从储物格里摸出一张折叠的地图摊开,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点,都是这附近的小巷和隐蔽出口。
“昨天刚调过来时,我就觉得这案子不对劲。”他指尖点在鬼童捺房住址的位置,“特殊犯搜查系的同事查绑匪踪迹时,总绕不开这一片老街区。我顺着线一摸,才现鬼童这小子藏在这儿……而他欠的赌债数目,正好跟绑匪要的赎金对上。”
话音刚落,对面公寓楼三楼的窗户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伊达航瞬间坐直身体,眼神骤然锐利如鹰:“来了。”他推开车门的动作轻得像猫,回头对高木使了个眼色:“跟上,别出声。”
高木迅掏出手铐紧握在掌心,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他望着伊达航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压低身子快步跟上。
两人借着墙角与垃圾桶的遮掩,不远不近地尾随在鬼童捺房身后。
对方似乎并未察觉,步履匆忙地转过两个街口,最终在一座老旧电话亭前停下脚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即一闪身钻了进去。
伊达航原本的计划是放长线,钓大鱼。他要跟着这条线,摸清鬼童的所有动向,揪出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同伙,将其一网打尽。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旁边的小巷里猛地冲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他踉跄着直冲电话亭而去,毫无预兆地抡起手中还剩半瓶的威士忌,带着一股蛮横的狠劲,朝着刚刚进入电话亭的鬼童捺房砸了过去!
脆弱的玻璃爆裂声与醉汉的怒吼混杂在一起。
“糟了!”伊达航和高木的瞳孔在千分之一秒内骤然收缩,身体本能地绷紧,立刻冲出去控制局面。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天空中,毫无征兆地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