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灯熄了,可二楼的卧室还亮着光。
从长安的卧室离开,石慧宁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焦虑。
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角,才缓步走下二楼。
主卧里,梁松睿正皱着眉看文件,显然心思还沉浸在刚才与父亲的谈话和公司的事务里。
石慧宁走过去,柔声道:“爸今天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也是心疼长安,顺便提点你。”
梁松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接话,走到小吧台给自己倒了酒。
石慧宁观察着他的脸色,状似无意地开口:“松睿,爸刚才问起公司是不是最近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了?我看你最近总是很晚回来,脸色也不太好。”
梁松睿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精,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疲惫,“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公司想做医疗器械这方面的业务,可谁知道负责审批的口风紧得很,公事公办,一点情面不讲。”
石慧宁面上不显,可心里直犯嘀咕,她就算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一个盖房子的去卖救人用的东西,属实是离得太远了吧。
嘀咕归嘀咕,还是得表达关心,“那怎么办?”
梁松睿:“齐家在医疗口有关系,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开口问问。”
石慧宁:“也别太着急了,等订完婚再说吧。”
“说起来,松睿,我也有阵子没回老家看看了。长安瞧着说话是利索了点,但我总觉得她心里还拧着股劲儿,才会老提什么回去,找小姨的我想着,要不我带她回老家一趟?也让她断了些不该有的念头,安安稳稳准备订婚。”
梁松睿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闪过明显的不悦,刚才那点疲惫立刻被烦躁取代:“回什么老家!”
他放下酒杯,声音也沉了下来:“这个时候回老家,你怕别人忘了你们是被从乡下接回来的?还是怕别人忘了,我是没法再生孩子,才不得不把她接回来的!”
这话像是一块巨石,猛地砸在铺着厚地毯的寂静房间里,沉闷而刺痛。
石慧宁的脸色唰一下白了,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却从未提及的禁忌,也是梁松睿内心深处最碰不得的伤疤和屈辱。
此刻被他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带着明显的迁怒和羞辱。
“松睿,我不是那个意思”石慧宁的声音有些颤,带着哀求,“我只是想让孩子安心”
“让她安心?我看是你自己不安心!”梁松睿猛地转过身,酒精和烦躁放大了他的情绪,“接她回来,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最好的治疗,穿金戴银,马上还要和齐家订婚,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啊?难道还惦记着乡下那个破房子和她那个病歪歪的小姨?”
他喘着粗气,眼神锐利地盯着石慧宁:“我告诉你,就因为因为我不能再有别的孩子,长安现在就是我梁松睿唯一的种,是梁家明面上的继承人!”
“她必须乖乖待在这里,顺顺利利地和齐远志订婚,将来帮我稳住公司,也是稳住这个家。”
“回老家?你想都别想!”
“是嫌我们不够丢人吗?让所有人都来指指点点,说我梁松睿断了根,只能靠一个从未见过面,带着残疾的女儿来撑门面?”
他的话语刻薄得像刀子,每一句都戳在石慧宁的心上,也揭示了他接回女儿背后那份难以启齿的无奈和不甘。
石慧宁被吓得低下头,肩膀微微抖,不敢再辩驳一个字。
她心里那点不能诉诸于口的念头,在梁松睿这顿夹杂着耻辱和愤怒的爆下,被碾得粉碎。
卧室的空气凝滞着,只剩下梁松睿粗重的呼吸声。
他似乎也意识到话说得太重太绝,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最终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公司有事,我去忙了。”
说完,他不再看石慧宁,拿起酒杯和手机,在离开卧室之前,梁松睿看着瑟瑟抖的石慧宁,“别忘了自己是谁。”
咚的一声,门被关上,石慧宁抱着双臂慢慢蹲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来,她再一次的告诉自己,“没有错,你没做错,也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