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风车村的喧嚣,在经历了白日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之后,终于归于沉寂。村民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早早地便熄了灯火,只有玛琪诺的酒馆,还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为那些同样无法入眠的海贼们,提供着最后的慰藉。
酒馆内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没有了豪放的歌声,没有了粗犷的笑骂,甚至连酒杯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克制。红海贼团的船员们,只是沉默地喝着酒,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压抑的、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沉重。
他们的船长,不在。
路飞,也被玛琪诺哄着,在楼上的房间里,沉沉地睡去了。只是,即便是睡梦中,他那小小的眉头,也依旧紧紧地蹙着,嘴里不时地出几声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呢喃。
香克斯独自一人,来到了村外那片熟悉的海滩上。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银色的沙滩上,将海面上那些细碎的浪花,都染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光晕。海风轻拂,带着夜晚独有的凉意,吹动着他那头惹眼的红,也吹动着他那空荡荡的左边衣袖。
他没有看天上的月,也没有看远方的海。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上,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被层层绷带包裹的、空无一物的左肩上。
白日里,在村民和船员面前,他可以笑得云淡风轻,可以将一切都说得毫不在意。但当夜深人静,只剩下自己与这片广阔的大海独处时,那份失去了一部分身体的真实感,以及随之而来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才如潮水般,悄然涌上心头。
他并非感觉不到痛,也并非真的对失去一条手臂毫不在意。那可是他用来挥剑、用来战斗、用来与这个世界交锋的、最重要的伙伴之一。
只是,当他回想起那个孩子在自己怀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回想起那双充满了自责与悲痛的眼睛时,他心中所有的遗憾与痛楚,便都化作了某种更为坚定、也更为温暖的东西。
他缓缓地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覆在了左肩的伤口上,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内心的、不带丝毫悔意的洒脱笑容。
“嘛,也算是……给那个小鬼,留下一个永远也忘不掉的教训了吧。”
他轻声自语,声音很快便被海浪声所淹没。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而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如此沉重的教训,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是否……太过残酷了些?”
香克斯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那双看似随意的眸子里,精光一闪,一股无形的、足以让海兽都为之战栗的霸王色霸气,下意识地便要席卷而出!
然而,那股霸气在离体的前一瞬,却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因为他现,来人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敌意,甚至没有丝毫的“存在感”。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与这片沙滩、这片月色、这片大海,都融为了一体的……自然本身。
香克斯缓缓地转过头。
只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个终日待在崖边茶馆,连本·贝克曼都评价为“深不可测”的神秘道人,正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那一尘不染的青色道袍上,将他那本就出尘的身影,衬托得愈不似凡人。
“是你啊,茶馆的老板。”香克斯的戒备,很快便化作了浓浓的好奇。他咧嘴一笑,重新恢复了那副不羁的模样,“这么晚了,不睡觉,跑来这里吹海风吗?”
殷长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缓步上前,走到香克斯的身旁,与他一同,望向那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无尽之海。
他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拂,一只温润如玉的白瓷茶杯,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茶杯之中,盛着半杯尚在冒着袅袅热气的、色泽翠绿的茶汤。一股难以言喻的、充满了磅礴生机的清香,瞬间在清冷的海风中弥漫开来。
“深夜风寒,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殷长歌将茶杯,递到了香克斯的面前。
香克斯看着那杯散着奇异香气的茶水,又看了看殷长歌那双平静得仿佛能倒映出星辰大海的眼眸,他没有犹豫,哈哈一笑,接过了茶杯。
“哦?你这茶,倒是比玛琪诺的朗姆酒,要香多了。”
他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
一股温润的热流,瞬间顺着他的喉咙滑入腹中。紧接着,一股浩瀚、精纯、充满了无尽生命力的奇异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爆开来!
香克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因为断臂而大量流失的生命力与体力,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度,被迅地补充、恢复!那狰狞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酥麻的、如同万千蚂蚁在爬的痒意,那是血肉正在高再生、愈合的征兆!甚至连他那因为常年战斗而留下的一些细微暗伤,都在这股磅礴的生机冲刷下,被一一修复、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