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贡院门口那面巨大的布告墙前,吏员们正忙碌着张贴考卷。
此次乡试太过特殊,因有临时补录的初试环节,参考者是未参与童子试的才女。
从结果看,一百八十四位举人中,有十六人出自初试,比例已然不低。
为堵住悠悠众口,彰显绝对公平,特设此贴卷公示的环节。
将所有中举者的文章原卷而非誊抄卷,公之于众,任人评说。
贴卷的吏员中,有一人动作微微一顿,神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不对啊,上头明明说过,那个叫温庭婉的考生会中举,让他伺机在张贴时靠近。
怎么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她的名字?
若是她根本没中,自己此刻是在干什么?
他怔愣了刹那,立刻强压下心头慌乱。
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继续手上的糊卷工作,假装什么事都未生。
却不知他细微的异常,早已被隐藏在人群中的眼睛牢牢锁定。
巨大的张贴墙前,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左侧单独开辟出的区域,张贴着与往届无异的黄榜。
上面清晰罗列着中举者的名次、籍贯与履历。
而右侧更为庞大的墙面上,吏员们正按名次顺序,将一份份考卷亲手张贴上去。
示于天下,以示至公。
人群中,一名穿着半旧灰布棉袍、相貌毫不起眼的中年汉子,随着人流缓缓移动。
目光从榜之名开始,一寸寸地向下搜寻,直至榜尾。
眸光深处,是一片化不开的暗沉。
他是沈元章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今日混迹于此,唯一的目的便是确认那个至关重要的结果。
然而,从头到尾,唱名未闻,黄榜之上亦不见“温庭婉”三字。
反倒是那个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名字“陈榆”,赫然在列!
心中猛地一咯噔,如坠冰窟。
他强压下惊悸,随着人流慢慢挪动到张贴考卷的区域。
看似每一份都走马观花一掠而过,实际上正急切等待着来到中后段的区域。
他不晓得中间究竟出了何种纰漏。
是主人最初的判断就出了错,还是那温家女子临场反水、故意不中。
在陈榆身上暴露过的手段自然不能再使用,此次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更为复杂隐秘的方式。
温庭婉若使用那特制毛笔书写,字迹并不会随时间消失。
但一旦靠近另一种特制的药引,无需接触,便会立刻产生变化。
负责糊卷的吏员中,便有他们安插的人,其身上便佩戴着药引香囊。
可如今温庭婉榜上无名,一切安排都成了笑话,深究原因已无意义。
但他心中仍抱着一丝万一的侥幸。
万一那个原本被放弃的陈榆,反而成功了呢?
万一璇玑卫并未现她的异常,而她依旧以为父亲幼弟被控制在手。
故而乖乖按照威胁,使用了那特殊的墨条书写了呢?
终于,他顺着拥挤的人流,艰难地挪到了靠后的位置。
终于到了,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张署名“陈榆”的试卷。
他不通文墨,看不懂文章优劣,但却能清晰地看到。
策论的开篇并墨色均匀,字迹工稳,丝毫没有断章的现象!
完了……
彻底完了!
陈榆为何敢不顾父亲和弟弟的性命?
从王冲之前传回的情报来看,她绝非如此冷硬无情之人。
那么她究竟有何依仗,敢无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