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朱漆大门前,众位官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所惊动。
尤其是主考官李敬尧,本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原本就心虚,此时只觉得心脏如同被重锤擂动,嘭嘭嘭地狂跳不止。
明明实际什么都没做,却恐慌得厉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李敬尧强自镇定,大步流星地朝着骚动中心的布告墙走去。
身后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慌忙紧随。
来至近前,沉着脸色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因何喧哗!”
“主考大人来了!”
“快,快让大人来看看这份考卷!”
根本无需多问,激愤的百姓指向了那份考卷。
李敬尧目光急扫,瞬间锁定了卷。
衔云县,陈榆,毫无印象的一个名字。
强压心悸,快浏览起那篇策论文章。
然而,刚看了几行,他的脸色就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
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文章之中,竟白纸黑字分明写着:
“女主临朝,阴阳颠倒,纲常沦丧,实乃亡国之兆!
陛下专权独断,非但不思还政于士大夫,反开女科,乱祖宗法度。
女子干政,牝鸡司晨,乃祸乱之源。
女帝专权,独断乾坤,非天下之福。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公然抨击女帝,否定女子参政,甚至直言当今圣上为“祸乱之源”的极端言论,竟然出现在女子科举的考卷上?!
写出这等狂悖忤逆之言,非但没有被黜落,居然还被取中!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将朝廷法度、科举威严置于何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李敬尧眼前阵阵黑。
这哪里是考卷?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身子当时就朝旁边歪倒下去。
左右官员手忙脚乱搀扶住他,勉强不至于当场瘫倒在地。
但一个个的也全都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作为副主考的仪制司少监孙伯珩,虽也是心惊肉跳,但迅冷静下来。
他到底久经官场,比李敬尧这等常年埋翰苑的学士更稳得住些。
眼见骚乱如同野火般迅蔓延开来,绝非一两个百姓看到,此时想要强行压制、封锁消息已是绝无可能。
深吸一口气,猛地运足中气,声如洪钟般厉喝:“肃静!”
左右胥吏将手中的杀威棍重重捶击地面,出整齐而沉闷的“咚咚”声。
群情激奋的百姓被这声势所慑,压下了部分嘈杂。
无数道质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孙伯珩的身上。
“本官乃是仪制司少监孙伯珩,忝为本届乡试副主。!”
孙伯珩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沉稳而有力。
“一份乡试卷子,从初阅、复核到最终定榜,至少需经过四位考官之手层层批阅。
而最终得以中举的卷子,更是需要不下十位考官共同确认画押,方才可能名列榜上。
请问各位乡亲父老,难道我等朝廷命官都是睁眼瞎不成?
见到如此狂悖忤逆的文章,还非要一致通过,并将其公之于众?
难道我们今科所有考官都活腻了,不想要项上人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