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按照花国与约翰牛的约定,交接时间为下月一号的零点,也就是今晚的十二点。
弄堂里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沿街的店铺前,甚至是两边的居民楼靠街的窗户边,满满当当全是人,
一台电视显然已经不够,大家纷纷贡献出家里的收音机、电视机,屏幕里的画面在众人脸上映出绚烂的色彩。
已经接近半夜十一点半,早到了百姓们的日常睡眠时间,可这会儿,无论男女老少,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就连襁褓里的婴儿,都咕噜咕噜转着黑黝黝的眼睛。
“阿坚呐,你说说,你好好的折腾一个孩子做什么?”
黄阿婆用蒲扇轻轻给阿坚怀里的四五个月大的小婴儿扇了扇,
“你看看,这小腿被咬的,你这个当爸的是真不知道心疼。”
“阿婆,哪是我折腾他?”
阿坚替儿子揉了揉被咬的包,苦笑道:
“是这小家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睡,昂着头要出来看热闹,不然,把他哄睡了,我和他妈单独出来,不知道多轻松!”
“呦!”
黄阿婆当即变了脸,
“咱们小阿涛也知道今天有大喜事了吧?”
小阿涛咧开嘴,露出红红的牙床,像是听懂了般兴奋的瞪了蹬腿。
“哎呦呦,了不得了不得!”
黄阿婆又惊又喜,当即夸赞起来,
“阿坚啊,你家这小子了不得,倒真像是特地来庆祝的,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那就谢阿婆吉言了!”
小阿涛的母亲阿玉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笑着同黄阿婆道谢,语气爽朗,一听就是个大气直爽的女人。
她走过来亲昵的弹了弹小阿涛白嫩嫩的脚底板,故作抱怨:
“你这个小烦人鬼,半刻都等不了,口粮都不要了。”
她举着手中的奶瓶,冲儿子摇了摇。
“啊!”
小阿涛眼睛一亮,像条鱼一样在老爸怀里直蹦,两只手迫不及待的探向母亲,小嘴一吸一吸,可爱极了。
阿玉笑着将奶瓶塞进孩子怀里,不用人扶,小阿涛手脚并用,终于吃上了夜宵。
阿玉在父子俩身旁坐下,扭头与满脸慈爱看着阿涛的黄阿婆说话,
“阿婆,我不求阿涛这辈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健康活到老。”
“阿婆,他是我和阿坚去江那边求来的。”
黄阿婆一愣,眼眶蓦然湿了,她抖着唇,泣不成声,
“好闺女,好孩子,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阿婆,”
阿玉拍了拍黄阿婆瘦弱的、颤抖的肩,
“从小我就听阿拉爷讲八百壮士的故事,我们现在日子越过越好,阿拉爷就总在屋里头念,要是能让他们看看现在的花国多好,他念多了,我和阿坚就做了回傻事,谁知道回来后就真有了阿涛。”
“阿婆,我们过去的时候,还看见好几对小夫妻在那求呢。”
“你说巧不巧,我们还偏偏生的都是男孩儿。”
黄阿婆卷起衣角,抖着手擦干了眼泪,眼神贪婪的看着“咕嘟咕嘟”大口喝奶的小阿涛,一刻都不舍得移开。
当年她惊闻丈夫牺牲的消息,伤心欲绝,肚子里七个月大的孩子也没保住,万念俱灰之下,她一个人来到丈夫生前死守的地方,每日最爱的,就是隔着江,遥看那座布满弹痕与炮孔的高大建筑。
小阿涛咕嘟完一瓶奶,满足的眯了眯眼,注意到黄阿婆的眼神,再次冲她露出一个无齿之笑。
黄阿婆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探向孩子,阿涛的小手精准的握住她的食指,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差点再次泪崩,
“小阿涛,小阿涛,这一次,你一定要平平安安长大,健健康康到老。”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电视上的画面切到了香江会展中心的会场内,会场正中间的主席台上,悬挂着花国与约翰牛双方的旗帜,左侧的旗杆空空荡荡,右侧的旗杆则飘着约翰牛的米字旗。
十一点五十九分,随着米字旗落寞下岗,弄堂里传出低低的欢呼,小阿涛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彩电,小小的脸上流光溢彩,挥舞着拳头,像是在喝彩,
米字旗下降,花国的旗帜伴随着国歌缓缓升起,张大爷率先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跟着旋律低声哼唱起来,他年轻时当过兵,这仿佛是他刻入基因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