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总统您是最清楚的,从前各地皇庄收入直接纳入内务府,属于皇室财政收入,不计入国家财政,也从来没有缴纳赋税。
皇太后与本王都希望,将皇室田产土地核实确定地契后,以最后确认产权时间为开始缴纳赋税。
民国政府不再以各种理由索取从前赋税。
窗外骤起一阵风,卷着几片枯叶扑在窗户上发出稀疏的响声。
袁世凯起身缓缓走至载沣身前说道,既然如此,此次清查核定地契。
"皇室的所有田庄宅院,无论是圆明园,颐和园,沈阳皇宫,承德避暑山庄,等系列草场,牧场,猎场,田地一草一木都要造册存档。"
继续说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既然确定产权归属,理应按法缴纳赋税。正所谓昨日之事不可追。
那就以最后确定产权开始征缴。
袁世凯弯腰靠近载沣,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如此一来,根据条例,袁某将保证所有皇室财产得以确权。
"别说欺负孤儿寡母,便是旁人想从这孤儿寡母嘴里夺食,袁某第一个不答应。"
载沣听袁世凯如此表态,连声称谢的声音里,袁世凯已踱步回身坐在椅子上。
袁世凯望着正堂案头那些尚未签署的政令,嘴角笑意渐深——这顺水人情做得漂亮,既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日若有需要,这些皇室资产。。。怕也能成另一种筹码。
载沣听见袁世凯掷地有声的承诺时,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松缓。
"谢。。。谢袁大总统成全。"话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载沣袖中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掌心沁出的冷汗洇湿了内衬。
三个月前隆裕太后颁布退位诏书那日,载沣站在乾清宫丹陛上,望着空荡荡的金銮殿,满心皆是王朝倾覆的惶惑与认命的宿罪感。
如今听着袁世凯笃定的话语,悬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载沣想起一个月前与皇室宗亲密议的场景,众人围坐懋勤殿,为筹措实业资金愁眉不展。
若不是此番主动提出清查田庄换取袁世凯的承诺,只怕那些虎视眈眈的民国官员,早就在工厂选址、税赋核定上百般刁难。
"还望大总统金口玉言。"载沣心中暗自盘算:有了这层担保,京郊通州投资规划的那几家面粉厂、纺织厂便能顺利开工。”
只要实业根基扎稳,就算没了紫禁城的朱墙黄瓦,爱新觉罗氏也能在新时代谋得生机。
载沣望着袁世凯转身时一身笔挺的灰色军装其面目神态,载沣忽然觉得这位昔日的北洋大臣,倒比想象中更像紫禁城里神秘莫测的上位者,内里却藏着翻云覆雨的机谋。
“皇室底蕴深厚,办实业最是合适。”
袁世凯将茶盏推到载沣面前,青瓷碗沿的缠枝莲纹映着烛光,“江南纺织、津门面粉,哪个不是日进斗金?”
袁世凯说话间手指轻叩茶案,发出清响声,赞赏的说道。“想当年盛宣怀办轮船招商局,如今哪家不称一声‘南洋公’?”
另外便是南通张謇,他在南通地方创办的实业,规模之宏大,影响之长远。
袁世凯忽然压低声音,目光灼灼地望着载沣说道:“王爷只管放胆去做,有袁某在背后撑着,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刁难?”
“待工厂落成,既能安置宫廷内众多的宫女,太监,又能为新朝添税,皇室增收岂不美哉?”
载沣站起身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脊背弯成谦卑的弧度,藏青软缎常服的褶皱里还残留着方才茶盏氤氲的热气。
"叨扰大总统至此,实在惶恐。"
载沣抬起头时,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释然的笑意,眼底却仍藏着未褪尽的警惕。
"今日得您这番承诺,皇室上下必铭感五内。"
袁世凯倚在太师椅上,指尖把玩着翡翠扳指,望着载沣局促却又急切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点头。
西洋座钟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窗外的月色已然显现。
"王爷言重了。"袁世凯慢悠悠起身说道,"天色不早,路上当心。"
载沣再次躬身行礼,走到书房门口。
载沣推开房门走出书房,走到回廊他又顿住脚步,回头望着端坐在阴影中的袁世凯,烛火将对方的面容勾勒得半明半
;暗。
载沣匆匆穿过游廊,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渐渐远去。
袁世凯斜倚在太师椅上,翡翠扳指抵着下颌轻轻叩击,望着载沣匆匆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
夜风卷着廊下铜铃的轻响漫进来,将案头茶汤的热气吹散,只留下几缕苦涩的茶香在空气里盘旋。
袁世凯忽然轻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划破了庭院的寂静。
袁世凯想起方才载沣谦卑的躬身,那发纰的绸缎料子、眼底藏不住的警惕,与记忆中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摄政王判若两人。
昔日金銮殿上指点江山的皇室贵胄,如今竟要靠他的承诺来谋求生路,这份反差让袁世凯胸中涌起一阵微妙的快意。
“到底是识时务了。”袁世凯感慨摩挲着代表权力的军刀,目光落在案头的文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