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夹枪带棒,偷换概念,将复杂的因果与历史恩怨简单粗暴地扭曲为种族之间的血仇,更将自己阴暗的算计包装成冠冕堂皇的“宗门大义”和“为叶长老分忧”,轻易点燃了那些年轻弟子心中的火焰——既有对宗门的忠诚,对受害同门的义愤,更有对“偶像”叶青儿一种扭曲的“保护欲”。
青竹道人收回思绪,嘴角牵起一丝冰冷而得意的弧度。
那批弟子,以及后续近百年间,他以轮换、增援等各种名义,陆续安插进西洲分舵的暗子,如今想必已在西洲深深潜伏下来,甚至不少已凭借资历和能力,混到了分舵的中层岗位。
他们就像埋藏于沃土中的藤种,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破土而出,散播仇恨与混乱。
“梁丝挽……露西亚·克兰西尔……”青竹道人心中默念这个早已逝去的名字,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有一种利用到底的冷漠:
“你的死,倒也不算全无价值。至少,让本座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他自然清楚露西亚·克兰西尔真实的身份与使命——不过是西洲克兰西尔家族与竹山宗交易下,培养出来用于解除灵气封印的祭品。
她的死亡,是计划之中的必然。
但这真相,岂能公之于众?正好,将其死因归咎于模糊的“西洲蛮夷”,用以煽动仇恨,再合适不过。
至于西洲人所谓的“血脉诅咒”,在那份古老的封印记述中,更是被明确为“神罚”的证明——因其先祖亵渎上界仙使,称其为“伪神”,故降下惩罚,令其血脉与灵气相冲,需以混血金丹为祭方可解除。
在青竹道人看来,这等招惹天怒、自取灭亡的蛮族,本就低人一等,合该被清除、被教化、被利用直至消亡。自己此举,非但不是造孽,反而是顺应天道,执行上苍未尽的惩罚!
“叶师侄,你在宁州搅动风云,欲联合诸派对抗古神教,博取偌大名声与势力。
却不知,你的根基之地,即将烽烟四起。”青竹道人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嫉妒、忌惮与疯狂的光芒:
“待西洲乱起,分舵岌岌可危,你看重的那些蛮族死伤狼藉,而分舵的弟子们,又以为了你的名义行杀戮之事……
本座倒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届时,宗门便可名正言顺介入,以平叛、维稳之名,接管一切……你若识相,安心做个先锋战将倒也罢了,若仍想紧握权柄……”
他未再说下去,只是眼中寒光更盛。他缓缓起身,走到案前,取出一枚特制的、纹路隐秘的传讯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开始勾勒指令。
指令的内容模糊而阴毒,无非是煽风点火,挑动矛盾:暗中散布西洲土着欲对宁州裔弟子不利的谣言;刻意制造几起资源分配不公的事件,将矛头引向土着出身的弟子和管理者;寻找机会,伪装成西洲极端分子,袭击几名“重要”的宁州裔弟子,最好能留下些“蛮族”独有的痕迹……
他要的不是立刻全面开战,而是让不信任与仇恨的藤蔓在西洲分舵内部悄然滋生、蔓延。让叶青儿麾下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势力,从内部开始分化,让她疲于奔命地处理层出不穷的内部冲突。
“去吧。”
青竹道人指尖灵光一闪,玉简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遁入虚空,向着遥远的西洲方向疾驰而去。
“让本座看看,这沉淀了近百年的棋子,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叶师妹,莫怪师兄心狠,要怪,就怪你风头太盛,碍了我藤派的路,也……碍了本座的眼!”
殿内云卷云舒,檀香依旧,却弥漫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气息。
与此同时,远在浩瀚重洋之外的西洲大陆。
与宁州倪家的紧张磋商、竹山宗内的阴暗算计截然不同,此时的西洲分舵,正呈现出一派繁荣忙碌、充满生机的景象。
经过叶青儿初期的大力开拓及其弟子霍华德·克兰西尔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昔日的蛮荒之地早已大变样。
分舵内修士往来,不仅有着竹山宗服饰的宁州弟子,更有不少金碧眼、身着改良款宗门服饰的西洲本土修士。他们或交流论道,或交易物资,或组队外出任务,虽细微处仍能看出些许隔阂,但大体上因为过于忙碌,偶尔还要oo,根本没时间想别的,并意识到了彼此都是被宗门驱使的牛马,已能相对来说和谐共处,共同为分舵的展出力。城外,灵田阡陌纵横,灵矿井然开采,猎妖队进出频繁,一派兴旺达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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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中心的分舵主事大殿内,霍华德·克兰西尔正伏案疾书。
他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眼中有血丝,但嘴角却含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他刚刚完成了最新一批运往宁州总舵的贡品清单的最后核对。清单上的数字极为可观,远历年标准。这里面凝聚着他和众多分舵成员无数的心血。
放下笔,霍华德揉了揉眉心,走到窗边,眺望着眼前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夕阳的余晖为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孩子们的嬉笑声隐约从远处传来。
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曾几何时,西洲是一片绝望之地,妖兽横行,人们挣扎求生,是师父叶青儿的到来,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功法,带来了秩序。
而他,霍华德,作为师父的徒,亦是西洲如今实力最强之人,深感责任重大。多年来,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管理分舵、展势力、协调宁州裔与西洲裔关系上。
他努力地向宁州总舵展示西洲分舵的价值与忠诚,希望以此换取总舵更多的认可和支持,减轻师父的压力。
“这一次的贡品,应该能让总舵的那些师叔师伯们更加满意吧?”
霍华德心中暗忖,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师父在宁州奔波劳碌,若知道西洲这边一切安好,还能提供如此助力,想必也能欣慰一些。”
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竹山宗总舵那边接应的人看到清单后,或许会露出赞许的笑容,或许会加大对西洲分舵的扶持力度……他天真地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总能消除总舵对西洲、对西洲人的偏见。
然而,霍华德并不知道,他视之为靠山和归属的竹山宗总舵,其最高掌权者非但没有丝毫赞赏,反而正因这份“价值”而心生杀机。他更不知道,无数隐藏在暗处的藤蔓,已经悄然对准了他苦心维系的一切,对准了那些他视若同胞、努力保护的西洲族人和修士。
他转身回到案前,准备将封装好的清单玉简交给心腹弟子,尽快安排飞舟送往宁州。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其中夹杂着明显的怒斥与悲呼。
“舵主!舵主!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嘶喊着,冲破了大殿守卫的阻拦。
霍华德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认得这个声音,是他颇为看重的一位西洲裔内门弟子,名叫艾文,性格一向沉稳踏实,今日怎会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