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有这想法,可自从你的事一出,我爹怕被连累,差点都要和我断绝关系了。我即便与你和离,也无处可去。所以就这样吧。不过你放心,“大哥答应我,不会因为你的罪过牵连我和砚哥儿。二叔也是个好说话的,日后不管谁做了昌平侯,我们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过。”
听到“大哥”二字,张梓风的眼中又燃起一丝不甘,但很快就又熄灭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戴着镣铐的双手,,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他竟如此大度!”
陈清欢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大哥有怨,但除此之外,他算是个好人。”
张梓风能说什么,他只能苦笑。可不就是好人吗,把他送上了断头台,却要照顾他儿子和妻子的好人。
陈清欢打开食盒,用筷子夹起一块张梓风最爱吃的糖醋鱼递到他嘴边:
“吃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张梓风没说话,默默张嘴吃了。
“今日我本该带着砚哥儿来见你这个亲生父亲最后一面的。只是一会儿的场面估计不大好看,我想着就算了。”陈清欢说。
“你不带他来是对的。照顾好他。”张梓风说。
想说的都说完了,夫妻俩相对无言。他俩在一起不像是夫妻,而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偏偏,陈清欢正拿着筷子一口口的喂张梓风吃饭。
等张梓风吃的差不多了,陈清欢又提着食盒走到了张安面前。
“公爹,请用饭。”
张安没有看实盒一眼,而是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如何了。”他问。
陈清欢愣了一下,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公爹这么关心妻子和孩子呢。她压下所有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婆母还在祠堂里,应该出不来了。三弟……流放之地的人传消息回来说,他被山上意外滚落的大石砸死了。四妹倒还好,她被查出又怀上了身孕。”
她为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她刚才竟然在想,要不要骗骗面前的老人,看在他就要死了的份上,告诉他,他的妻子和孩子都过得不错。可张安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张梓禁当家,那三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闻言,张安的脸上有悲伤,但又不只是悲伤。他似哭似笑,似喜似悲,让陈清欢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一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啊,好啊!张梓禁这个小白眼狼,果然没让老子失望啊?”
这话陈清欢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好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
“验明正身完毕!”刑部侍郎高声道。
“罪臣闵严、张安等一十三人,勾结原靖李成禹谋逆犯上,罪证确凿。奉太子令,即刻问斩!”
陈清欢识趣的退回人群。张梓禁注意到,张梓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刀身在秋阳下闪着冷光。张安突然挣扎着抬头,冲着监斩台上的张梓禁嘶吼:
“张梓禁,我做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这逆子!”
张梓禁狠狠冷笑,十日前张安就是这句话,这老东西是没别的话好讲了吗?
他缓缓从签筒中抽出红头令签:“斩。”
他知道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都有不少人在说他的闲话。这个年代儿子斩老子到底是违背伦理纲常的,可他不在乎。因为他等了二十多年,为的就是今天。或许十日前他还有迷茫,可如今他的心已变得很是单纯,单纯的想让张安父子去死。
令签落地出清脆的声响。十三把鬼头刀同时扬起,寒光闪过,十三颗人头几乎同时滚落。鲜血喷溅在刑台上,汇成一道道细流,蜿蜒着流向低洼处。
人群中爆出惊呼。张梓禁的目光却落在张安和张梓风的尸体上。张安双眼圆瞪,满脸怒容,,似乎真的想化为厉鬼找他索命。而张梓风的眼睛虽然也睁着,但嘴角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
刑场边缘,陈清欢用帕子捂着眼睛,肩膀微微颤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眼中并无泪水,有的只是一片茫然的空洞。
“我们走吧。”她对身边的丫鬟说。
她的背影在秋阳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无比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