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养不活女娃子,就把她送给了其他想要孩子的家仆。再后来……后来的事,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周衡昌气得不行,狠狠一拍案几,怒声道:“把其余程家仆人都给朕带上来!现在不说实话,朕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做悔!”接下来,程家仆人的话更是让周衡昌差点把牙齿咬碎。“张婆子捡来的女娃,没几天就送人了,她还问别人要了五文钱。”“那个女娃子造孽哟,给口米汤喝就不哭不闹。她能长大,多亏了程家心善的厨娘,不然,早就在奶娃子时就饿死了。”“程家当时正好缺个粗使丫头,管家看她是个女娃,就留下了,随便给了口吃的。没名没姓,大家就,就叫她阿花……”“阿花,她……她命苦啊!”其中一位老仆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从会走路起,就在厨房打杂,劈柴、烧火、刷碗……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吃不饱,穿不暖,动辄就被管事打骂……手上、身上都是疤……”“十岁那年,冬天洗衣服,掉进冰窟窿里,差点淹死。捞上来后大病一场,烧了三天三夜,命是捡回来了,可人也更木讷了。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得罪了府里的小少爷,被发配到最偏远的平安镇程家山庄去做活。”“再后来,就听说……听说山庄里跑了个逃奴,被小少爷当活靶子,给射……射死了……尸骨都没找全……”老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被当成活靶子……射死了……阿花……”周衡昌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滔天的怒火和蚀骨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他的女儿,他千辛万苦寻找的骨血!竟然在程家遭受了如此非人的虐待!像牲畜一样被驱役,像蝼蚁一样被践踏!最后……最后竟然被当成猎物,死在了那个畜生程嘉禾的箭下!尸骨无存!狂怒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恨不得立刻将下旨程家满门抄斩,挫骨扬灰。然而,就在这焚天的怒火中,一个名字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了他混乱的脑海。阿花!这个名字,为什么如此熟悉?周衡昌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想起来了!在当初审理程家父子,追查裕民夫人阮玲珑被诬陷为逃奴的旧案卷宗里,在那些关于程家山庄逃奴的记录里,那个被程嘉禾射杀和用来构陷玲珑的女奴……她的名字,就叫阿花!102结局下◎他的爱,给了阮玲珑最深的安全感◎周衡昌立刻命画师按照程家仆人的描述,画出阿花的样子,他还命人去找寻程嘉禾所绘阿花的画像。宫廷画师根据老仆颤抖的描述,试图勾勒出那个在苦难中挣扎长大的“阿花”的轮廓。与此同时,暗卫几乎翻遍了程家废墟,终于在一位曾负责清理程嘉禾书房垃圾的老仆家中,找到了两张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画卷。那是程嘉禾病态迷恋时期,所绘制的逃奴阿花的人物画像。当画卷在周衡昌面前缓缓展开时,时间仿佛静止了。画上的少女,虽然穿着粗布衣裳,面容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清瘦,但那眉眼、那鼻梁、那唇角的弧度……分明就是年轻时的文静!不,是融合了他与文静骨血的模样!尤其那双漂亮的眼睛,即使画中带着程嘉禾的主观色彩,但其眼眸中的清澈与倔强,和他在平安镇所见的阮玲珑,几乎一模一样。一声压抑的呜咽从周衡昌喉中溢出,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御书房早已空无一人,周衡昌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视线,滴落在冰冷的画卷上。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摸画中女儿的脸颊,却又怕弄脏了她。“哈哈哈哈……”紧接着,一阵悲怆至极,又仿佛带着无尽荒谬和自嘲的狂笑爆发出来,回荡在空旷的御书房内,令人毛骨悚然。他虽笑着,泪水却更加汹涌。他的女儿!他苦苦寻觅、愧疚了数年的骨肉!那个在程家受尽折磨,被当成猎物射杀的逃奴“阿花”,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同时她也是如今名满天下,为大周立下不世之功的裕民夫人阮玲珑!巨大的狂喜与更深的、几乎将他撕裂的愧疚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如同最猛烈的毒药,瞬间击垮了这个前不久刚捡回一条命的帝王。周衡昌病倒了。这一病,如山崩海啸。接连五日,他无法上朝,甚至无法从龙床上起身。高烧伴随着噩梦,只要一闭上眼睛,幼小的“阿花”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在厨房劈柴被烫伤哭泣、被恶仆鞭打、最后在惊恐中被利箭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