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随着师母走到了大殿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
她缓缓地转过身,卸下了一宗之主的防备,只剩下了一种独属于“母亲”的、充满了疲惫与一丝不加掩饰的心疼。
“明日一早,我与焚天谷、风雷阁、苍云剑派的几位前辈,会亲率门下大部分弟子,作为中军主力,向那天山之巅的魔教祭坛发起第一次的试探性强攻。”
“而你们二人,”她话锋一转,“……则随花长老,与墨尘、云辞他们那些孩子,作为后备。你们第五日的任务,只有一个——”
“——侦查。”
我与烟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同样的不解与一丝……不甘。
“师母,”我忍不住,还是先开了口,“……为何?我与烟儿,如今都已是六品”归真“之境。若论战力,即便是在那些前辈面前,也未必会逊色太多。为何……为何要让我们,去做那最无关紧要的侦查任务?”
“剑行说的对呀,”烟儿也帮起我这个外人说话,“为何不让我们参与主战场的总攻?”
“无关紧要?”师母看着我们,只是摇了摇头,“你们以为,打仗便只是单纯的打打杀杀吗?”
“你们二人,从踏入这天山的第一日起,便已将那”出头鸟“的身份,做得太久,也太彻底了。”
“天下正道已然皆知你们斩了天狼星,又灭了血手阎罗与他座下四名都统。
即使魅姬一事暂未公开,但你们出的风头,也已经太多了!”
“你们可知,若是再让你们二人作为先锋去冲锋陷阵,那等待着你们的,会是什么?”
“是魔教不计任何代价的、只针对于你们二人的反扑!”
“魔教是剿不完的,杀一批,又会新生出一批。这个道理,你们现在还不懂。”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的无奈,“此次前来天山的各大宗门,之所以迟迟也都按兵不动,你们以为他们真的都是瞎子,是聋子吗?”
“不。他们只是在等。”
“如今,战火已经被你们点燃。”
那是属于“离恨楼女楼主”的决断,“……但这火,究竟要烧得多旺,要将这天山,烧成一副何等模样,那便该是他们这些坐享其成的‘聪明人’该付出的代价了。”
“况且,只是点燃这把火,就已经几乎要把你们……烧干了……我离恨楼,已经付不起也不愿,再将我们的未来,当成赌注压上去了。”
“最后,你们想必心里也清楚,你们是靠什么击败那血手阎罗的……”
那语气,与其说是责备,更不如说是心疼。
我们知道她是对的。
七品强者,恐怖如斯!
即使他是个毫无智力的魔头,即使这是一场“智取”,但仍然换来了几乎全灭的惨烈胜利,这早就让我们对于境界差异带来的战力差距,产生了更深的认识。
而且……
这江湖,若是依师母之言,似乎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又何尝不像我们离恨楼一样,各有各的盘算呢?
“……弟子,领命。”
我与烟儿,对着师母重重地躬身行礼。
“去吧。”师母缓缓地转过身,那声音里再次恢复了那份带着一丝疏离的平静,“……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更艰难的仗,在等着你们。”
“师母。”
就在我们二人即将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烟儿却又突然开口了。
“……魏长老他……还好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与不敢确定的犹豫,“……若是……若是他,再见到苏姐姐……会……”
冷月完美的背影顿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
许久,她才缓缓地,发出一声充满了复杂的、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的叹息。
“……他很好。”
“那老家伙,在得知你们二人竟真的能在那般绝境之下,勘破”归真“之境后,便将自己关入了禁地。”
“他说,他穷尽一生都在与他那师兄,争那”有情“与”抑情“的对错。却没想到这最终的答案,竟被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给彻底地写了出来。”
“如今,他正在准备天材地宝,不日,便也要冲击那属于他自己的七品”化境“了。”
我与烟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欣喜。
“……至于,他再见到那个早已”死去“了十七年的、他唯一的”亲人“之后,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
“都开心点!你们就回去,好生将息吧……等战胜魔教,师母为你们做一桌好菜!”
我们的心,顿时被这位母亲治愈得暖洋洋的。
回屋,被离恨楼藏匿起来的苏媚儿正在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