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腿扫过桌面,散放的信纸与钱票飞了一地,褚归蹲身去捡,贺岱岳受腿的影响慢了一步,视线瞬间透过褚归宽大的领口落在了不在落的地方。
本来平缓的呼吸,顷刻间犹如寂静的旷野燃起了燎原烈火。
啪嗒,一滴湿热的液体滴在了褚归的手臂上,蜿蜒出一道红痕,又是一滴——
褚归抬头对上贺岱岳的视线,顺着方向看向自己的领口,贺岱岳後知後觉地捂住鼻子移开目光,褚归连忙起身:「你流鼻血了!」
一阵兵荒马乱後,贺岱岳低头露出後颈,褚归用手舀水往上淋。血滴在水里散开,总算止住了鼻血,褚归已知道了贺岱岳流鼻血的原因,他晚上一直是穿汗衫睡觉,哪晓得贺岱岳会燥成这样。
不自在地提了提领口,褚归捡起地上的信纸与钱票,留下一句「你早点休息」,闪身逃离。
贺岱岳洗去指间的血迹,浑浊的水面倒映出他模糊的面容,他把褚归的反应理解成了厌恶躲避,自我唾弃地攥紧了拳。
隔壁传来褚归的关门声,贺岱岳满脸不安与纠结,想解释,然而却无从说起,他的确对褚归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既是事实要怎麽辩解?
但不解释,褚归跟他断绝
朋友关系怎麽办?
褚归人好,他不会主动赶自己走,但他会慢慢疏远,直到彻底与他形同陌路,贺岱岳想到此,神情愈发绝望。
过了许久,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褚归门口,他咚咚叩门:「是我,你睡了吗?」
「没。」褚归欲上前给贺岱岳开门,走了两步顿住,「你等一下。」
开衣柜取了件衬衣套在汗衫外,褚归系上扣子打开房门,贺岱岳木头似的杵着,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狡辩,不,解释一下。反正今日褚正清与褚归均说他火气重,他可以把流鼻血推到上火头上,一切纯属巧合。
然而褚归身上的衬衣深深刺痛了贺岱岳的内心,也打破了他残存的侥幸。褚归很聪明,人赃并获,他若是狡辩,会更让褚归厌恶吧?
他真的要用谎言来欺骗褚归吗?
「那什麽,晚上有点凉。」褚归扯扯衣摆,他不准备戳穿贺岱岳,「夜深了,你早点休息。」
关门的动作落在贺岱岳眼里似乎成了某种坏讯号,他猛地上前抵住门:「刚刚的事对不起。我……我明天就走,不,我现在就走。」
贺岱岳语无伦次,说出这句话後,他心痛得像被人挖了一块。
褚归懵了,贺岱岳什麽意思,走?走去哪?
眼见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料,褚归疾步追上贺岱岳,伸手拽向他的胳膊。贺岱岳走得急,褚归一手差点没把他拽住,怕他们的动静把两个老人吵醒,褚归加大力道:「进屋说。」
期间褚归理清了前因後果,贺岱岳的心思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无非是认为自己会觉得男人喜欢男人龌龊,所以行迹暴露,怕被疏远被厌恶,乾脆走了还自己一个清净。
褚归拉着提线木偶般的贺岱岳进屋,转身关门上闩,贺岱岳全程沉默,上辈子的无赖劲荡然无存。
「坐。」嫌仰头费劲,褚归指着凳子让贺岱岳坐下,如此一来他便比贺岱岳高了。
贺岱岳脊背挺直,提着心等待褚归的宣判。
「你喜欢我?」褚归手撑着桌沿,堵住贺岱岳的退路,他没打算现在挑明的,但贺岱岳要跑,把他上午刚成型的计划打得稀巴烂。
「嗯。」事到如今,贺岱岳的否认毫无意义,他破罐破摔,望着褚归表明心意,「我喜欢你。」
褚归抿唇,艰难按下嘴角上翘的欲望:「我跟你认识才仅仅九天。」
「但我喜欢你,想做你对象那种喜欢。」贺岱岳豁出去了,反正过了今晚他就要跟褚归桥归桥路归路,索性把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自从第一天在医院跟你见面我就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你帮我治腿,说要跟我做朋友,我觉得我们上辈子一定非常要好,这辈子是来续缘的。我最开始确实当你是朋友,但病房老爷子说要跟我介绍对象,问我喜欢啥样的人的时候,我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你。」
「三天,老爷子问这话那天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天。」笑意从褚归的心里眼里溢了出来,贺岱岳却在说完後偏过了头去,不
敢看褚归的反应。
「对不起,褚医生,我不该对你抱有那种想法。」
贺岱岳改回了初时的称呼。
「为什麽不该?」
褚归看着贺岱岳独自纠结,语气里的笑意也快藏不住了。
「褚医生你是个好人,家里又有钱,医术又好,将来肯定能娶到门当户对的姑娘。」贺岱岳话里的颓丧宛如实质,「我……褚医生,我走了以後还能给你写信吗?」
贺岱岳鼓起勇气转过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褚归浸了蜜的笑容里。
「你一直没想过,我对你那麽好,会不会是也喜欢你呢?」褚归不再憋笑,放肆展颜。
贺岱岳被褚归的问题砸昏了头,褚归也喜欢他?怎麽可能,他丶他怎麽配!褚归喜欢他?
「不丶你不能喜欢我!」贺岱岳不喜反忧,褚归要是跟他在一起,岂不是自毁前程。
「迟了。」褚归双手捧住贺岱岳的头,凝望他的眼睛,让他好好看清自己的表情,听清自己接下来的话,「贺岱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