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华一折一折扳开摺扇,她五指纤纤,犹如玉髓,指尖晶莹,指甲圆润微微带着粉色,眼下手上戴着一条纯金打造的链坠。
摺扇展开,是一副山水画。
十七站在她对面,见她低头看手上的摺扇,不知在想什麽,便说:「殿下今日下午睡了许久,可是身体不适?」
大约是又在想她是不是犯病了,她病得久了,宫人们对她的病习惯了,也有了些忌讳,有时候会故意回避这个「病」字。
檀华哗啦啦合上摺扇,转了下眼珠,和对面的十七说:「没什麽不适,就是困了。」
十七辨别不出永寿公主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她的表情像是这话是真的,那双灵光湛然的眼睛,又让人忍不住想的多一些。
「你不觉得雨天特别适合睡觉吗?」
檀华将手中的摺扇插回腰间,从身後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陶瓷做的小狗端详。
长毛小狗,焦黄色的毛,黑眼珠黑鼻头,几点黑色黑的可怜,指甲蜷缩在爪子里,抓着地,一双可怜的黑眼睛望着人,两只长毛耳朵乖巧地垂下来。
做这件小狗摆件的人大约是看见什麽样的小狗就做了一只,这个颜色的小狗是最普通的,却被做得活灵活现,和真的一样,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十七想,雨天的确适合睡觉。
下雨天不适合访客,也不适合出游,人们在家可以享受在家中的清净,开铺子的人因为雨天客人少也会添上几分懒意,种地的人因为天在下雨,心里会宽慰一些,不用思考到哪里引水灌溉。
但是永寿公主……十七想,连绵的雨,她也许并不十分喜欢。
夜幕垂下,却不见安静,雨水哗啦哗啦,敲打在无边的湖面上,几道闪电在天边时隐时现。
轰隆一声惊雷响起。
雨声立刻大了起来,哗啦哗啦,仿佛天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水流如注。
檀华感觉身後的博古架随着雷声震动了一下,她按了按自己刚刚放下的小黄狗陶瓷摆件,望着门窗的方向瞳孔有些放大,只有真正和永寿公主生活很多年的人才知道一件事。
永寿公主恐惧惊雷。
也许是因为,柔贵妃死在雷雨夜的缘故,人不管老幼,总是难以忘记母亲的生死。
十七站在永寿公主身侧,微风起,烛火摇曳,明明灭灭,他指尖微弹,剪掉一截火心,火着的更旺了。
檀华眨了眨眼,双眼恢复焦距,她走了两步,坐到椅子上,一手放在桌上,摸到还是温热的茶杯,便举杯喝了一口。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对停留在博古架旁边的十七说道。
本欲隐去身形的十七闻言没有动,而是问道:「请殿下直言。」
「那个道士,你不要杀他。」她顿了顿,说道:「除非有我的命令。」
她说完这句话,那双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的眼睛就没有再看十七,十七看向她平静的侧脸,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稍一分神,他行了一礼,「属下遵从殿下的命令。」
都说自知者明,有多少人能了解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