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卿紧抿着唇,双眼仿佛要滴出刀子来。他的脚下,是被完全虐杀的一队追兵,一半死于剑刃,一半尸身不全,显然是两种杀人风格,他只粗略扫了几眼便已心有所知。“找,找到他们的踪迹后不要轻举妄动,我要亲自捉拿。”“是!”星夜暗淡,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夜晚所有的光线,北风萧瑟,天上已经开始降下冰晶。下雪了。马车内尽是血腥气,秋洄靠在车壁上虚弱喘息,沉喻则坐在马车外低垂着头,他们都无比疲惫。“义父”他偏转了脸:“怎么了?”“义父会左手剑”“嗯。”“义父的左手,原来那么有力量我还以为,我每次都能将义父制服,是我厉害呢”她惨然一笑,脸色发白却语气轻松:“原来是是义父让着我啊”沉喻没有回答,偏了回去重新背对着她。可她好奇,她要刨根问底,手脚并用向他挪近,她又问:“义父,为什么不反抗我呢?义父要是扭断我的手也可以做到吧?义父,为什么呢?”沉喻仰头,盯着空中若有似无的冰晶,淡淡答:“我做不到,我左手的力量没有那么大。况且,就算可以做到,就真的要做到吗?我不想让我们决裂,我需要你帮我,仅此而已。”有些错误没有在一开始就用惨痛的代价阻止,那么这样的错误便会像藤蔓一样,缠绕上身,将每一处有机会阻止她的关节缠死,而后错误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挽回。沉喻捻化了冰晶,是他默许了,他现在才了然,一切的源头都在他自己身上,自己种下了因,就要自己尝这个果。双臂从后环绕,带着血腥的吻落在颈侧,是秋洄的吻。“义父,你接受我了,对不对?”“算是吧,我不知道。”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不负责的,可秋洄很喜悦,她趴在他背上,开心摇晃,前后左右摇晃,像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他被晃动着,沉默着,可低下了头,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今年的冬天,来得好快。三日后,天果然下起了雪,鹅毛大雪,草地被松软白雪覆盖,轻轻一踩,遍地都是沙沙声。“义父,是我白,还是雪白?”秋洄拄着木棍,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你白。快回马车上,我采好药就回去。”“义父也伤得重,我不能让义父一个人辛苦。”他无法,又不想她加重伤势,便无奈蹲在她身前:“上来吧。”“哈哈哈哈,义父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沉喻本想带秋洄放风筝,可他们两人竟是笨到一块去了,一个风筝放了半天愣是放不起来,无法,他不想秋洄哭鼻子,只能背着她快速跑来跑去,假装放起风筝来了。沿着小草坡来回跑了十几趟,他累得气喘吁吁,可背上的臭丫头还扭动着大叫着要他跑快点,他直接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没良心的,累死小爷我了。”他把秋洄往地上一丢,抢了她的风筝自己跑走了。“啊!你怎么抢我的风筝!还给我!”“就不还!诶嘿嘿嘿,你来追我啊,你小短腿儿!哈哈哈!”“回来!义父!还给我!”义父别跑沉喻睁开眼,秋洄正安安稳稳躺在自己臂弯中,她闭着眼,睡得很香。额头,眉眼,鼻梁,嘴唇,他静静观察她的面庞,感受着她的呼吸,那一声声“义父”回响在耳边,记忆中的小丫头和眼前的女孩面容重叠,是一个人又不像一个人。收紧臂弯,他将秋洄紧紧搂在怀里。“义父”“嗯,义父在,睡吧。”她大概真的长大了,他居然现在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深夜寒冷无比,沉喻和秋洄在马车上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秋洄扶着自己的腿难受咬眉,但沉喻一动她便放松了眉眼,轻声问:“义父,冷吗?”他闭着眼摇头:“我不冷,你怎么样?”“我也不冷。”他们都说不冷,可他们又都往对方身上贴去,紧紧相拥。白日里他们要赶路,夜间他们不敢生火,一路颠簸着,两人的伤皆有不同程度的恶化。风雪吹拂进破庙,他们躲在巨大神像后,祈求这陈旧的神像能够为他们遮蔽寒意。秋洄看着又在渗血的箭伤脸色发沉,这道伤总是不见好,这一路她都在流血,马车内尽是血气,若是不彻底愈合,她只怕是要失血而亡。探头往外,沉喻出去找水了还未归,她挪动位置拾起燃烧的木棍,火光在眼眸中跳动,照亮了她坚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