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玦捧着她的手,在她的指尖上一一亲吻着。“都结束了,天地重归秩序,再无浊气侵扰——阿煊,你做到了!我们成功了!”少煊轻轻地点了点头,少见律玦如此激动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大家都很担心你……但天地刚刚恢复如常,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做主处理,我想,这里有我守着已经足够,便将他们都轰走了——湛瑛还为此跟我闹了好大一通别扭,不过还好有三镖师在旁边帮忙劝说……方沁檀和方潜不光照顾到了汝川的境况,还给祝岚衣填了些人手,对云溪谷帮衬不少……风绪说,等你醒了会亲自带小野一起来看你,叫你安心养伤,不必牵挂……”律玦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还有,炽觞……”“阿玦,我有些饿了。”少煊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律玦抿了抿嘴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他心里清楚,少煊还在为炽觞之死而悲痛。“想吃点什么?我备的食材很充足,想吃什么都没问题。”说着,律玦便将少煊的那只手塞回被子里,俯身轻吻在她的眉间,双手撑在她的脑侧,等待她回答。“酸甜口儿的,什么都可以。”少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律玦看得出她想单独待一会,便很知趣地离开了。少煊望着律玦离开的背影,笑容逐渐收敛,神色越发感伤。当律玦的气息越来越远,足以让少煊确定他已经抵达隔音的厨房时,少煊突然起身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捂住胸口,黑漆漆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少煊没有太过惊讶之色,不动声色地唤出了紫影化邪扇,将地上狰狞的血迹清扫干净。她身上的衣裙也有些沾染了鲜血,渗到皮肤里,粘腻得叫人好不舒服。她干脆直接脱了衣裳,到房间内屏风隔开的浴室沐浴一番。少煊靠在浴池内闭目养神,迷蒙的雾气充斥在房间里,看不明她的情绪,明明成功阻止了第二次天地大劫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可她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那是由白骨堆砌而成的胜利。可若在此之前人人遵守与大自然的契约、敬畏天地,这场灾祸本可以避免又何以至此。浴池的水在这段期间被浸染成赤墨色,少煊嗅到刺鼻的血腥味,不由嫌弃地抬了抬眼,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迹一般。她泰然自若地摘下挂在一旁的薄衫,随手披在肩上擦拭水珠,同时轻巧地跃出水面,立于落地镜前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除去大大小小、成年累月的伤疤,此时她的皮肤上莫名又多了几道金光,将她的身体完完全全分割成不同的部分——她心里清楚,这是她魂魄的破裂,也是她陨灭的预兆。虽然这一次天地大劫被成功扼杀,但她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天边巨窟的漩涡企图吞噬着神明的灵魂,而那些被少煊吸纳以弥补魂魄缝隙的神息也在其中一一消逝,少煊本身的灵魂碎片也受到了冲击,堪堪支撑着她躯体的完全。不过陨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一点她当时便心知肚明。只是还有那么多人在等她凯旋,她不能就此魂归天地。“阿煊,准备吃饭吧。”律玦进屋喊少煊时,少煊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染着最后的唇脂,律玦从梳妆镜中望见她朱红的唇色,显得她气色精神不少。“有你最爱的红烧鱼、糖醋排骨、还有……”少煊笑着挽上律玦的胳膊,耐心地听着他对自己准备的菜色娓娓道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转移少煊的注意力,律玦今日出奇地话多,而且东拉西扯的,丝毫不提关于天地大劫的事情。少煊将他的异常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心满意足地吃着她许久未尝到的手艺,时不时对律玦的话题做出些看上去不那么敷衍的反应。提起程姨的近况和问候,少煊突然打断了律玦,一脸认真道:“改日我们去探望下程姨吧,另外我们当时拜托她缝制的婚服,算算日子也该完成了吧。”律玦听到“婚服”突然有些紧张,一个不小心便被米饭呛得连咳了几声,憋得脸都通红了。少煊不动声色地将一碗荔枝笑推给律玦,他下意识接过就往嘴巴里倒,结果又因为对酒味的不适应,咳得更加厉害了。律玦可怜兮兮地望着少煊,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少煊不忍地凑过去顺了顺他的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成亲之事不是早就提上日程了吗——郎君?”律玦一点都不习惯被这样称呼,仿佛自己是在被少煊戏弄一般,可在他心里,成亲分明是非常严肃又庄重的事情,他不懂为什么少煊总能一副玩笑做派、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