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你在这个时机提起成亲,有些意外。”少煊明白他所指为何——天地大劫刚过,众将士尸骨未寒,丧气未过,他们要如何将婚事风风光光地大操大办,但少煊又何尝不认为此时成亲并非良辰吉日。只是律玦不知道的是——留给少煊的时间不多了。“哦?现在的你,难得不是当时栖迟道那个,嫌我不肯公开承认我们关系的你了?”少煊笑着用右手手指指尖在律玦的下巴上画着圈,眼神在律玦的脸上片刻不移,她的嘴唇几乎贴在了他的耳畔,慢悠悠地拖着尾音道:“到底是谁——等不及了啊?”几日后,封阳镖局、西州盛家、汝川方家、云溪谷、云绘宗、栖迟道等地都收到了少煊亲自发出的两张帖子——炽觞的丧帖和他们二人喜帖,中间相隔一周时间,她不能不尊重炽觞的亡灵,而这已经是少煊可以支撑的极限了。只是他们本该为少煊和律玦的喜事而高兴,但又因着炽觞的死讯,处在矛盾的情绪之中,饶是向来大大咧咧的湛瑛,都忍住在收到嫂嫂请帖的那一瞬间没惊喜地尖叫出声来。“可是酒鬼大哥若还在世,也定会送上最真心的祝福吧——虽然他表面肯定会装作瞧不上嫂夫的模样,对他多加嫌弃,唠叨个不停。”湛瑛撇着个小嘴,一提到炽觞就伤心地不停,豆大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三镖师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三哥我们提前出发吧,我想多陪陪酒鬼大哥,送他最后一程……再说,嫂嫂那边要布置新房,也少不了一顿忙活呢,我们作为娘家人,怎么也要给嫂嫂镇镇场子呀!”与湛瑛想到一处去的还有小芃野,虽然她对炽觞没有湛瑛对他那样深的感情,但毕竟是娘亲的婚礼,加之对娘亲的想念,她也闹着风绪要提前去中都住上几天,还特意带着焰牙麒兽、抱来了雪愈兽。其他人因着手下还有一些繁杂的事情待处理,便打算按照帖子上标注的时间陆续抵达就好。转天,少煊便同律玦一起拜访了程姨,天地大劫的恐慌刚刚过去,程姨身处中都也免不了受到一阵惊吓,一下子憔悴了不少,不过看到少煊和律玦一切安好,又甜蜜地手挽手来询问自己婚服进度一事,顿时喜上眉梢。“早就缝纫好了,一直没盼到你们来,我这就去给你们拿——”程姨一脸慈祥地望着这一对新人,嘴巴里不住地念叨着“真好,真好”。金丝缝边的嫁衣流光溢彩,绯红色的鸳鸯绣云璎珞霞帔,其上全是小小福团图案,透明的纱衣上织就着牡丹暗纹,及地约三尺的裙尾长摆拖曳着,拦腰又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中间镶嵌点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纯白珍珠。程姨一边向他们展示着细节,一边夸耀着少煊穿上一定是最美的新娘云云,说得两人皆是耳根微红。律玦正想让少煊在此处试试嫁衣,若有不合适也好让程姨修改一二,谁知少煊刚应声说好,可还没接过衣裳,便一下没忍住半跪在地上口吐鲜血,险些弄脏了华贵婚服。“阿煊——”后面律玦再说什么她已经全然听不见了,意识尚存时只知道自己无力地倒在血泊中,被律玦慌乱地抱起身来,看着他和程姨那焦急的面容,心狠狠地被敲击了一下。律玦不能让太多人关注到少煊的异常,竭力稳住情绪简单安抚了程姨后,便从缝纫铺的后门带少煊离开了。其实少煊能明显感到自己体内灵魂碎片的碎裂,但那口淤血吐出来后,还算能勉强控制住体内气息的紊乱,在律玦安稳的怀抱中也清醒了不少。可律玦怎么可能被少煊三言两语随意糊弄过去,更何况她的情况根本不容乐观。“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愿跟我说实话吗!”律玦心急如焚,焦急的情绪和怒火憋在心里,却不能对心爱的少煊发作,只能忍着脾气求着她不要再对自己有所隐瞒。“与天地大劫对抗的后遗症罢了,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少煊盘着腿坐在床上,倚靠在律玦的怀里,声音有气无力的。“我该怎么做?我体内还有些山神心脏的余力,或者我玉玦之中的仙术……少煊,你在流血……”随着少煊体内灵魂碎片的破裂,汩汩鲜血便由此渗出她的体内,不过是两人相互依偎的片刻,律玦便已经满手鲜血了,那颜色还不同于以往的猩红,反倒增了些墨色。“不碍事……是我的魂魄在破碎,不疼的,你别害怕……”少煊拉着律玦沾染了鲜血的手,在自己的衣裙上蹭了蹭擦干净,不让狰狞的血色刺痛彼此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