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倾泻而出,律玦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哀声,哽咽难鸣。从此,世间再无神明。战神陨落的消息陆续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只当闲话家常说过便过,但少煊的好友们可不一样,他们三番五次来鹤梦潭寻找少煊和律玦,以求消息的真伪,却通通被律玦拒之门外。他如此强硬的态度令众人都无法理解,湛瑛更是破口大骂,想要带着镖局弟兄们踏平鹤梦潭,只是顾及嫂嫂的面子,没有付诸行动。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律玦早就料到一旦战神陨落的消息传了出去,便会有诸多人前来询问,他不堪其扰,干脆在此处设下续梦屏,将鹤梦潭隐蔽在世人的视野里,日日夜夜守着留有少煊痕迹的鹤梦潭,萎靡不振。而距离少煊陨落已经过去几个月,众人别无他法,便联合拜上云绘宗求助祝岚衣。起初,祝岚衣是不愿意走这一趟的——当她看到了那场因果缘由的梦境,知晓少煊与律玦所作处的选择,便料定了这般结果。只是,她确实担心律玦的情况,也不愿辜负少煊曾经的嘱托。当前律玦的续梦屏也只有祝岚衣可破,她踏入这片土地,几个月前,这里也曾风风光光地举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亲邻之人无不满怀喜悦。只是没了女主人的鹤梦潭,遍野尽是荒芜,好像一场惊天动地的洗劫。那时候的律玦平平无奇,却敢凭一腔怒火与热血屹立崖边仍浩然正气,心有所属不觉空寂。可如今,他的心死了。祝岚衣推开颓败的树枝,径直来到庭院之中,只见律玦瘫坐在藤蔓上,身上仍穿着几个月前的婚服不曾换下,手中抱着少煊的那身嫁衣,手不时地轻抚着,眼神涣散,丝毫没在意祝岚衣的出现。“师兄……少煊姐姐不会回来了,你这样让自己在梦境与现实里反复被折磨,她若是知晓了,该有多心疼。”律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言道:“谁让你进来的?”祝岚衣却泰然自若地拿出手帕擦拭了下石凳,不见外地坐了下来,悠悠道:“关心爱护少煊姐姐的不止你一个,而你把自己关在鹤梦潭内不让任何人前来祭奠,甚至不回应任何对战神生死的猜测,这不是爱,是你的偏执和自私。”“祝岚衣,你少来教训我!”律玦怒吼着,一剑向祝岚衣劈去,却因为心绪的不稳,让祝岚衣轻轻松松躲了过去。“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更何况——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律玦冷笑一声,从藤蔓上跳了下来,讽刺道:“堂堂云绘宗宗主,果然威风。”祝岚衣却不理会律玦的嘲讽,只是伤情道:“师兄……少煊姐姐定不愿你为了她这般痛苦的。”“我不需要你站在少煊的视角对我说教。”律玦摆了摆手,不再看她,“你走吧。”祝岚衣完全不顾他的逐客令,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在灵犀之眼时,少煊姐姐曾与我约定——若经天地大劫一难后她不幸身死,让我一定秉持初心带领好云绘宗,造福百姓……”“另外,她猜到你可能会因此陷入无限的悲痛中,甚至钻入牛角尖,难以抽身——可是师兄,少煊姐姐希望你好好生活,即便你的生活里,不再有她。”律玦猛然回过头,死死盯着祝岚衣,情绪激动。“灵犀之眼?所以,你早就知道她有可能会以身殉难!而你,就眼睁睁看着她那样固执己见而无动于衷!”“那是因为少煊姐姐知道——她不可能补齐自己的魂魄缝隙!因为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梦神神息!”祝岚衣一巴掌打在律玦的脸上,毫不客气道,“她是为了你啊——你以为云绘宗当年死婴复生的传说是假的吗?你以为资质平平的你凭什么能被这枚玉玦选择啊?这可是梦神的贴身玉佩,它选中你,当然是因为你的性命是梦神神息所救,你体内流淌的可是梦神神力啊!”“只有你死,梦神神息才能弥合她的魂魄缝隙,但她不愿舍弃你。”祝岚衣半蹲下来,望着神情复杂的律玦,轻声道:“师兄,这是她的选择——这个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两个人之间沉默良久,律玦突然没由头地冒出来一句:“你从来都没有过为盛钧儒造梦的念头吗?”祝岚衣微怔,但很快收敛了情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将双手交叠覆盖在心脏位置。“他在这里,从来都没离开过啊。”“也对,你们之间只有感激,没有感情,怎么能同我与少煊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