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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第1页）

那次他下值回府时，天已经黑透，正好碰见了杨寄予也回来了。她依旧是那副胆小的样子，和他初次见她时无异。她应当是去杏林春了，身上一股药的苦涩味。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一盏烛火在窗边摇曳，映出杨寄予有些单薄的身影。他没忍住，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可以回去的。”杨寄予愣了一下，转身问道：“回哪？”“杨家。”裴宣答道：“如今裴家家中无人，我的婚事我自己说得算，你若是想回到你兄长身边，我们可以和离。”杨寄予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烛火映在她眼底，像两潭深水，无波无澜。他忽然觉得烦躁，昔日的傲气突然涌上心头。冷笑道：“怎么，舍不得裴家的荣华富贵？”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裴家已经没了，哪来的荣华富贵？而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嘲讽她？可杨寄予依旧没恼。她只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不会走。”裴宣一怔：“什么？”杨寄予又说了一遍：“我不会走，我是你的妻，我并非贪图权势之人，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离你而去。”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裴宣盯着她，忽然笑了：“杨寄予，你装什么情深义重？你嫁进来，不过是因为你兄长受制于我父亲！如今裴家倒了，你何必假惺惺地留在这？”面对裴宣的这一番逼问，杨寄予依旧没恼，和往常一样，乖顺得不像样子。她只是看着他，轻声问：“公子希望我走吗？”裴宣呼吸一滞，也是这话让他意识到，自己身边好像真的只剩这一个人了，他……真的要逼走最后一个人吗？杨寄予就站在他对面，睁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一句话，她就能毫不犹豫地留下。裴宣像是被她的目光蛊惑了一般，那句“希望”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他摇了摇头。屋内静得可怕，杨寄予似乎是轻笑一声：“裴宣。”她梦魇裴府事了后，谢昭和像是最后吊着的一口气松散了一般，裴元中被抄斩后，她就一病不起，躺在床塌上下不来。太医院太医来看过，说就是积劳成疾的病，没法子治，只能多加休息。谢昭和病得连批奏折的精力都没有，阿簪心急，心知自己主子如今的处境艰难，身边拥护的人不少，但真正能信得过的没几个。谢昭和开始成宿成宿地做噩梦，她梦到自己死后，胤国改了姓，胤国的祖先来质问她，为什么没有守住胤国的江山？身为一个女子拿着传国玉玺，却做不出什么大事来，真是有损祖先的颜面。她还梦到谢昭楚在南疆过得并不好，南疆少主赫连祁是个纨绔，他总是借着各种事情为难阿楚。谢承宴总是在梦中问她，为什么要收走他皇城巡检司的官职，若不是她，他大可以和许家人拼个你死我活。梦做多了，谢昭和的头越来越疼，思绪也越来越混乱，到了后来已经开始又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她又做梦了，梦到小时候和陆千山在学堂的时候。两人虽为同龄，但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因为常年争头筹而不对付。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将与自己一样强的人当作对手，后来才发现，若是让那人为自己效劳，那才是好呢。所以彻查宁王党羽那年，她向父皇求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她并未过问陆千山是否愿意，但灭门之祸尚未查清，陆千山应当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儿女情长，怎么抵得过家国仇恨？这场梦做得很长，这一次她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梦见了她将陆千山从大牢里救出来时，问他愿不愿和自己成婚，给他的兄长洗清冤屈。陆千山这一次却没答应，居然扬起了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洒在谢昭和的脸上，黏腻，血腥……她惊异于陆千山的这一番动作，却没有力气伸出手去阻止，眼看着血顺着他的胸膛往地上流，蔓延至她的鞋底。“公主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陆千山开口，血又从嘴角流出：“利用完之后呢？是不是像这样？”谢昭和知道是梦，但还是被吓得不轻，她怎么也醒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千山的生命在他自己的手上一点点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