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泪光在她眼中闪烁,她心中有千头万绪涌过,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一个字。她宁愿自己是谢执心上人的替身,也不愿同如今这般!这比季宴安将她送给谢执,更加令她难过、还有恶心。谢执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他失落地看着落空的手,寂落地说道:“阿晚,连你也厌恶我了吗?可我从未将你当成她。”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这是两个人。繁华摇头,唇无声翕合,最终轻化一句:“丽嫔她是你母亲。”“她不是——我从未将她当成母亲!”谢执立即反驳,原本沉寂的眸子闪过一丝精明:“阿晚你同她长了张相似的脸。”他点到即止,剩下的话不必他多说。繁华的思绪彻底乱了,谢执一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彻底冲毁了她原本的认知。她缓而僵硬地单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眼神没有聚焦。谢执垂下眼睫,一点点撕开那些被黑暗包裹的往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了听众。他说:“六岁那年,我的伴读被拓跋族利用将我引出皇宫,被掳出大周。在那一年,我知晓了我并非丽嫔所生。丽嫔当年生的是个女孩,而我——”他停顿沉默了一会,方才道:“是女帝之子。”繁华失焦的眼神重新聚焦在谢执身上。谢执竟然并非先皇血脉,而是先皇一母同胞的胞姐长公主,也就是后来女帝的孩子。这错综复杂的皇室关系,全是见不得光,让外人听闻就得掉脑袋的机密。如今就从谢执的口中,轻飘飘的两句话阐述完了。繁华长长吸了口气又吐出后,问谢执:“仅凭三言两语,无凭无据,你怎么确定你我二人身份。”起初谢执被摄政王解救回来时,他也是不信的。六岁的他就知晓身下这个位置的深重,他只把这件事压在心里,从未告诉过别人。他带着对真假的探究,一点点去了解女帝。越了解越发现,他可能真的不是丽嫔之子。他跟丽嫔和先帝长得一点都不像,甚至还有些像女帝。再往后便是他发现了那些手札。那些手札,字里行间全是父母对孩子般的哼哼教诲。谢执第一次读起,便感觉身着龙袍的女帝在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往前走,一点一点教他怎么去做大周的君王。“女帝留下来的那些手札——”“是特地为我而写的。”他说到此处,声音里蓦得染上一丝凄凉。他一个人怀揣着这个秘密好多年,从未同人诉说过。提起女帝,大周人人都恨其入骨,恨不得将其挖坟掘尸,鞭笞三千下。他身上流着的是,罪人之血。他并不惶恐世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世,他只恐因他身世带来的动乱。也恐,对不起女帝期盼。女帝费尽心机才将他,名正言顺送上这个位置的。他不仅踩着数千万人的性命登上这帝王之位,也曾踏着亲生母亲的皑皑白骨,走到这个位置。他怎么会……将一位素未谋面的画像女子当成自己的母亲。他从小就不知何为母亲,他也从未在这世间唤过任何一人为母亲。“阿晚,我对一幅画没有感情。”谢执轻声道。“女帝在西郊的一座庄子中,有你所说的温泉。那处庄子,地处偏僻,再往外走些,还有一大片芦苇地。”谢执仔细去看繁华的眉眼,他所喜欢的女子正拧着眉,神色痛苦。谢执说:“所有的细节都对的上了,就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了。”“只要将铃兰寻来,便能知晓当年丽嫔究竟是产子还是产女。”听到这里,繁华已经信了七八分了。太多凑巧的事凑在一起,就该怀疑这些不是巧合了。“阿晚,你要去女帝的温泉庄子看看吗?”谢执问她。“自然要去的,我还要去寻梅娘的墓。”可即使丽嫔才是她的母亲,她依旧将梅娘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丽嫔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和一副画像。想至此,繁华忽然间又理解谢执了。即使丽嫔才是谢执的亲生母亲,对他而言也只不过只是一副画像。如果以上都为真,她是丽嫔的女儿,谢执是女帝的孩子。她跟谢执就成了表姐弟或表兄妹。莫名的一种膈应横在她心尖。繁华后知后觉明了,昨夜谢执拒她背后的用意。这便是横在她同谢执二人之间,永远无法解开的枷锁。谁也没提将铃兰姑姑喊来,询问当年的事情。将铃兰姑姑喊来,那是下下策。这件事越来越多人知晓,对谢执而言是越不利的。繁华相信谢执有能力弄清原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