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就算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守在承儿身边,也不一定能保证他的安全。她想离开,但邓幕说得对,这儿他能护着点,到了别处未必有这里安全。可即便如此,这里对于承儿来说,还是危机四伏。她一个大人被堂而皇之带走没那么容易,可是承儿一个孩子,就太简单了。除非跑出国,邓幕的话闪过她的脑海,她的眼神亮了一下,却立刻又暗淡了下来。她不能留在国外,她得在这里等怀安回来,还得去东北找找向浮,最重要的是,此去是不知归期的,她不能将孟家的瓷绘技艺落在异国的土地上。若是她能狠下心,把承儿一个人送出去办个寄养,那或许可以解决了,可是哪个做父母的舍得把这么小一个孩子丢在国外,别说国外,就是让他一个人在家里,也是不放心的。她在犹豫中徘徊不断,出国寄养是最后的退路,王湖方帮她出谋划策,最后还是商讨到了这退路上,王湖方说,只要有可靠的人,寄养也是能行的。但有谁是可靠的人呢,她没有出去过,谁也不认识,若是去现找,那么萍水相逢如何能看得出谁可靠呢?“我倒是有个远房亲戚在法国,可是不怎么联系,就是不知道……”王湖方琢磨着办法。她轻声一叹:“我们其实也有一位亲戚在法国。”其实从提出寄养开始,她就想到了孟庭安,但她不想去打扰他,庭安当年私自改了学习专业,为的是自己的喜好,他不愿意接孟家的担子,不想传承孟家的技艺,也无心管身外事,但他性子温和,做不来抵抗的事儿,除了要坚持自己的西洋画,其他的都是家里怎么安排怎么来,那些年在孟家,他看似顺从与平静的心,都掩着莫大的压抑。如今他一人在外,大家以为他死了,很长时间以后,思卿忽然知晓了他没死,她选择装作不知道,她想,这对他来说是解脱,他脱离了孟家束缚,再也没人来随便给他安排人生,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如此,如果把承儿交给他,那岂不是又困住了他的人生,又把他拉回到孟家的辖制中,让他又摆脱不掉孟家的影子?“喂,”王湖方忽然打断他的思绪,“既然是本家亲戚,那就不是外人啊,这不是很好吗,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她踌躇片刻,“先去见一见他,再说吧。”明日隔山岳思卿告了假,收拾东西准备动身,不管要不要把承儿留在法国,但为安全起见,她这一趟必须是要带上的,办手续虽然还是复杂,好在没有以前那诸多限制,多耗费了一些时间,还算一切顺利。程逸珩交给承儿的银锁里放着庭安的地址,她是无意中发现的,这为她省了很多找寻的时间。这日天刚明,她牵着承儿走下来,忽见楼下赫然站着两道身影。看清那两人,她松了口气,急急道:“云儿,你回来看我们吗,但我现在没时间,你过段再来吧。”说话间走近,瞥见姜雅容,却陡然一骇。才半年没见,她竟瘦的皮包骨,双颊因为没有肉的支撑而深深凹陷,双眼无光,站着东倒西歪,她还戴着去年冬天戴出来的绒线帽子,绒边从白色变成了暗黄色,不知多久没洗过。再反观云儿,云儿倒是胖了一些,身上有了肉,肚子那儿尤其明显……等一下,肚子?她这才发现,云儿约莫有四个月左右的身孕了。云儿听闻她有事,挪逾着往边上退,但姜雅容不大听话,上来抓着她的衣襟,任凭云儿怎么拉,就是不松手。思卿把姜雅容拦在身后,紧紧盯着云儿,等她开口解释。云儿支支吾吾,好半天后,才打起勇气道:“二少奶奶,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说到此,不由掉下眼泪来:“我夫家原先答应的好好的,帮我一起照顾小姐,可是慢慢地就不耐烦了,本来就不是大富人家,多一口人吃饭,我婆婆不高兴,而且小姐现在病得越发糊涂,总是惹祸,我怕他们生气,就没让他们插手了,我自己来照顾……”她抚了一下肚子,苦着脸继续道:“可是我怀孕后,夫家怕出事,就不准我接触小姐,前两天我去看她,您瞧瞧……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听说还挨了打,我……我真是没办法,二少奶奶,我夫家她呆不了了,我能把她送回来吗,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她哀求着,低头瞥见思卿手中的箱子,迟疑了片刻,问道:“二少奶奶您要走吗?”“出去一段时间,还要回来的。”思卿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