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倒悬天梯的棱角时,孙小朵的鼻尖先痒了。
怀里的小金猴尾巴卷着她的手腕,正用毛茸茸的脑袋拱她锁骨——这小崽子昨晚偷咬了半片桃干,这会儿嘴里还黏着蜜渣,蹭得她脖颈甜。"姐,姐!"小猴爪子扒拉她眼皮,"看日头都晒到猴屁股了!"
孙小朵拍开他的手坐起来,外衣滑到腰间。
东边的天刚褪了鱼肚白,染着层淡粉,像被大圣当年偷桃时碰翻的胭脂罐染的。
她揉着眼睛看向街角——那道"无门之门"还立在老地方,可等看清门框底部时,她猛地直起腰。
"小猴!"她拽住弟弟后颈的毛,"你看那!"
小金猴顺着她手指望去,立刻蹦到石阶上——不,哪来的石阶?
分明是门框底下凝出了一道矮矮的石坎,只到他膝盖高,石面坑坑洼洼刻满小字,像蚂蚁排着队在石头上爬。"姐!
这像是门槛!"小猴踮起脚去够门框,尾巴扫过石面,"你看你看,这是昨天讲故事的白胡子爷爷!
还有卖糖葫芦的阿叔!"
孙小朵蹲下来,指尖拂过那些名字。
有退了役的天将,有街边卖炊饼的老妇,甚至还有她前天在巷口救过的流浪猫——名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树枝蘸着泥写的。
风掠过门框,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些声音:"那年大圣给我治过腿伤他偷了我家桃林的桃,却留了串野山楂"原来人心攒的故事,真能在石头上刻出痕。
"萧逸!
韦阳!
老杨!"她站起身大喊,声音撞在青石板上又弹起来,"快来看——门学会等了!"
最先跑过来的是萧逸,茶盏还捏在手里,茶汤晃得他袖口全湿。
他凑到门槛前眯眼一瞧,突然顿住:"小朵,这里有块空白。"
孙小朵探头,见石面有处指甲盖大的地方泛着青,正缓缓浮出字迹:"我想不起他的脸了但记得他给过我桃干。"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握不稳笔的孩童。
萧逸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忽然笑了:"是张大人。
五百年前被贬下凡,喝了孟婆汤,只留半片记忆。"
他转身跑回茶摊,再回来时掌心托着片桃木屑——边缘焦黑,还沾着井底的青苔。"前日清理茶摊井,捞到的。"他说,"许是当年大圣踢翻炼丹炉时,崩到井里的。"
桃木屑刚碰到石面,"滋啦"一声燃起来。
火星子蹦跳着钻进石缝,空白处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末尾还多了句:"他笑起来有虎牙,左边那颗缺了半块。"门框"嗡"地轻颤,像有人在门后敲了敲。
萧逸望着那行字,低声道:"原来门不吃香火,吃记忆。"
这时韦阳的影子罩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娃娃,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被他抱在怀里,正啃着他衣襟上挂的光河金波——那光河不知何时从地底浮了上来,像条金腰带绕着门槛淌,沾到娃娃们的鞋底,便在石面上印出小光脚印。
"小朵你看。"韦阳蹲下身,扶着最矮的娃娃跨石阶,"影光环能引路了。"那娃娃踮着脚,小短腿刚迈过石坎,门槛"咔"地响了声,竟长高了三寸。
门框上原本模糊的猴脸,眼睛突然弯了弯。
第二个娃娃跨过去,门槛又高了些;第三个,猴脸的耳朵支棱起来;到第一百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跨过时,石阶"轰"地化作九级玉阶,每级都雕着花样——第一阶是大圣扛着比他还高的桃枝,第二阶是他蹲在墙根挠头傻笑,第三阶是他掰着桃分给哭鼻子的小孩最顶上一阶,赫然刻着他踹翻炼丹炉的模样,丹炉里的火星子都雕得活灵活现。
"这才是我们的大圣!"人群里挤进来个老妪,手里攥着半块桃干,颤巍巍抚过第三阶的分桃图,"不是天上的战神,是会蹲我家墙根偷桃的街坊!"她话音未落,玉阶突然泛起柔光,那半块桃干"嗖"地飞起来,端端落在分桃图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