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闪电劈开乌云,那一瞬把皇城都照得惨白惨白的。
照出屋脊上滴答的雨势,照出雨幕里狂奔的宫人,也照出御书房内皇帝惨白的脸。
老皇帝已有两日未曾合眼,案上堆满急报。
堤溃、库淹、疫棚塌、流民聚集……
每一份都是十分紧急,危在旦夕。
“陛下,”高福膝行两步,额头抵地,颤声劝道,“老奴伺候您四十余年,从没求过您,今日老奴就斗胆求这一回。先移驾御花园假山地宫吧,那里地势高。您若有个闪失,我祁国的天都要塌了呀!”
“天塌了?”皇帝低声笑了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天若真要塌,朕就站在这儿,替百姓扛着。朕是天子,天之子,岂有弃民而逃的道理。”
他猛地转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将众多折子扫落一地。
皇帝弯腰,从脚边拾起一张湿透了的折子。
是三个月前太子所奏,皇帝看了一眼后,说道:“传旨,打开西门,放禁军出宫,与兵士一同筑堤!”
若非前几日天降紫电,将西山矿场炸出了个巨坑。
太子派人将其废石与泥全部清出,恐怕此刻的京都早已堵塞。
紫宸殿外,雨声不断。
皇帝坐在宝座上,两指捏着一本折子,却没有翻动丝毫。
明黄袍摆下露出靴尖,一下一下点着,声音敲在众臣心口。
“怎么了?”
皇帝声音不高,却压得殿中所有人都矮了半截。
“如今京都缺粮,满朝文武连个像样的法子都没有?”
身着明黄黄袍的皇帝,随手将其掷向一旁。
殿中大臣齐刷刷跪倒,唯独两人站着。
“老二,你说。”皇帝看着二皇子,冷声说道。
“陛下,”谢云逸上前几步,回禀,“儿臣母妃在城中的粮店,可是存粮不足以维持城中百姓三日之需。如今雨势未歇,漕运断绝,欲渡难关,恐须……对外求援。”
最后四字一出,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
“一派胡言!”
皇帝勃然大怒,他一国之君,竟因为即使三日暴雨,就要对外求援。
谢云逸“扑通”一声跪倒,“儿臣该死。”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时,谢憬安忽然上前,“陛下,臣请筹粮于城内。”
筹粮?
谢云逸跪在地上,蓦地抬头,嘴角扯出一声冷嗤,“太子哥哥,你怕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吧!就是粮仓有些存粮,也不过仅仅能满足城中三日的用量,如今这雨未停,太子哥哥是打算去文昌塔里求,还是去太庙里头赊?”
几句话带笑,却句句带刺。
谢憬安连眼尾都没给他,继续道:“臣听闻,大渊蛮州粮商,如今恰好在京都。此人手中握有数万粮食,若得其助,可解燃眉。”
殿中顿时嗡嗡作响,众多大臣眸中一亮。
谢云逸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膝上并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来,与谢憬安面对面。
“原来是打那位蛮州女粮商的主意。”他尾音拖得极长,“可惜,臣弟手下带着厚礼,连续几日登门,却连洛氏的面都没见着。哥哥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去,人家就肯开仓卖粮?”
谢憬安垂眸看他,薄唇勾起一点弧度。
“二弟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既如此,可敢与孤赌一把?”
谢云逸眉梢一跳。
“赌什么?”
“就赌孤能凭三寸之舌,从洛氏手中购得千斤新米。若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