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到了第十日,铅灰色的云幕终于裂开一道缝隙,细雨斜斜洒下,不再像前九日那般砸得屋瓦哀鸣。
街道被积水映得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却有着三三两两的百姓挽着裤腿,试探着走出濒临破碎的房屋,去最近新支起的粥棚前排队。
谢憬安半倚在塌边,玄青外衫褪至腰际,身着月白中衣,襟口微敞,露出锁骨下几寸尚带粉痕的新肉。
洛曦宁为他伤口上好药后,有些抱怨道:“还以为你今日会卧床休息,却不知你竟又去了东市去看粮仓囤粮?”
谢憬安就势握住她手腕,把人往怀里带。
洛曦宁指尖还沾着灵泉水,冰冰凉凉的,贴在他滚热的颈侧,激得他喉结一阵滚动。
“我不去不行,”谢憬安嗓音低哑,却带着一点笑,“我若再晚到一刻,户部那帮老狐狸就能把赈粮写成借粮,利滚利,百姓明年卖儿鬻女都还不清。”
洛曦宁被他箍得动不得,只好抬眼瞪他。
“你就没有其他人可用了吗?非要自己亲自前往,万一”
杏眼圆睁,却没有洛曦宁想象中的威严。谢憬安瞧着亮得惊人的眸子,心里蓦地一软,指腹去摩挲她微青的眼底。
又没有睡好!
他找她的买粮计划早已完成,自是将重心放在让京都达官贵族都开仓赈粮上。
如今也有许多家粥棚开启,谢憬安因此得到了朝堂及百姓的一致认可。
当然,最主要的确是谢云逸不得不开仓赈粮,也算是让全城的百姓有了个暂且喘息的空隙。
“宁宁,谢云逸这些日子,没有找你的麻烦吧!”谢憬安对于她的安全有些过于紧张。
洛曦宁闻言,抬眼笑道:“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倒也无碍,不过是毁了我几所药粥棚罢了。”
洛曦宁的粥棚和其他人的不同,暴雨之后可能会有瘟疫,她提前做了准备,在粥里加了些药。所有即使是谢云逸,也不敢将她的药粥棚给全掀了。
谢憬安冷哼一声,“这人惯会使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倒是你”洛曦宁叹了口气,伸手捧住谢憬安的脸。谢憬安这些日子明显瘦了,怕是老皇帝丢了不少活儿给他。
“除了此处,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她心里隐隐有些疼,还记得那日,谢憬安来找她之时,虚弱的模样。
谢憬安抓住她的手,放于自己胸前,让她感受到他磅礴的生命力跳动。
“有你的灵泉水在,担心什么呢?”
“可这灵泉水也不是万能的,”她声音颤,指尖轻触他的眉,“受伤了,你会疼,我也会心疼。”
谢憬安呼吸一窒,窗外雨声忽然变大,“啪嗒啪嗒”地砸在窗棂上。
他忽然俯身,额头抵在她额头,高挺的鼻梁蹭过她的鼻尖,以一个近乎撒娇的姿态地靠着她。
洛曦宁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心里慢慢放松下来。
“宁宁,”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温柔的笑,“你心疼我,我便不疼了。”
洛曦宁闭上眼,低下头,睫毛扫过他的唇,像蝶翼一般轻轻触碰。
“小姐,小姐,”海棠的声音急切,匆忙跑了过来,“二皇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