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安静些。”
他话音刚落,朱英便感到了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她如今与肉身断了联系,那痛楚竟是直接冲着魂魄来的,如遭万针攒刺,差点当场再失去意识,立竿见影地安静了下来。
痛倒还是其次,她的噤声更多是因为惊骇——在这位前辈动手略施薄惩的时候,她被封闭的灵感受了刺激,察觉到一丝极阴冷的诡异气息,绝不是正道的法术。
这位无极宫的前辈,好像是一位魔修!
天舟内部已然全面戒严,各处楼梯通道均有专人把守,尤其是贵妃娘娘所在的雅阁外,四名魁梧大汉如高墙般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与他们擦身而过时,潇湘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几人的脸,默默记在心中。
推门而入时,她心中早已备好万全的说辞,不料进去一瞧,腹稿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声音都目瞪口呆地卡在了嗓子里。
朱菀嘚啵嘚啵的胡侃声停下,扭头看见来人,面露欢喜:“哎呀,你也来啦?”
潇湘震惊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朱慕,最后看了看端坐含笑的宋怀珠:“什么叫我也——你们俩为什么会在这儿?!”
朱菀无辜道:“不是找沈大哥嘛,我哪都没找着,就过来敲门问了问,刚好贵妃娘娘说沈大哥陪安乐公主去了,让我们在这儿等他回来,毕竟天舟这么大,闷头乱找还不如等一等呢。”
朱菀生在天高皇帝远的三不管地带,约等于是个野生的凡人,又沾了魏王殿下的光,即便到了金陵,也没谁敢对魏王府的人摆谱,自然很难察觉到王公贵族的高人一等之处,敬仰有加而敬畏不足,更何况这还是宋渡雪的亲姑姑,那可不就跟自家人一样吗?
潇湘差点背过气去,朱二傻这个缺心眼,谁会没事来敲贵妃的门找人?幸亏宋渡雪早跟着朱英跑了,不然被现他就在隔壁却招呼都没来打一个,那才尴尬呢!
宋怀珠诧异地问:“这位亦是你们的同伴?”
潇湘赶紧屈膝行礼:“回贵妃娘娘,民女潇湘,乃宋大公子的伴读侍女,他们二人初次下山来金陵,不懂礼数,冒昧打扰了,万望娘娘海涵。”
宋怀珠温柔一笑:“不必拘礼,既然是晏儿的朋友,将此处当作自家便好。你与安乐一同回来,想必已经见过沈少丞了吧?”
“见过了,只是不巧,没说两句话就被罗判监请走了,罗判监还是像以前一样勤勉奉公,有他们二人在天舟上,叛徒之事大可宽心,定能护得娘娘周全。”潇湘从容道,说罢又对陈昭昭笑了笑:“就是委屈了安乐公主,只能和一屋子凡器玩,一直闹着想回来呢。”
但凡对陈昭昭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小姑娘聪明知礼,又对仙家事物痴迷得紧,先前也是迫不及待地想去逛天舟,哪会“闹着想回”。宋怀珠闻言抬手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目向她瞧来,那一瞬间,潇湘还以为她已经听懂了。
她故意全部说了反话,这一段的意思实际为:沈净知被罗青禾擅自扣下,罗青禾像是变了个人,已经背叛同尘监,叛徒之事十万火急,娘娘身在船上,或有性命之忧。
谁知宋怀珠眸光一转,又仿佛自己想通了,稳如泰山地端起茶盏,广袖半掩,浅浅啜了一口,才噙着她八风不动的微笑安慰:“见过了就好,安乐正是心性未定的年纪,三心二意也是常事,你不必自责。”
“……谢娘娘宽宥。”
潇湘无可奈何地敛衽行了个礼,暗自咬唇,她现在宁可贵妃心胸狭窄一点,哪怕再多过问几句也好啊,可宋怀珠偏偏一句话就把此事翻了篇,叫她想多说都不能。
公主送回来了,想寻的人也寻到了,三人总不能一直赖在贵妃屋里蹭吃蹭喝,按理是该起身告辞,但叛徒对这艘天舟下手,摆明了就是冲着贵妃与公主来的,定然不能让他们得逞。
好在对方仍在打着罗青禾的名号招摇撞骗,说明尚未完全掌控局势,若能及时将沈净知救回来,或许还能一搏,再等一会,恐怕就不知是什么情形了。
潇湘袖中拳头紧了紧,把心一横,突然走上两步:“贵妃娘娘,请您听我说,罗——”
“轰隆!!”
天舟猝不及防地剧震,像是被谁当头抽了一巴掌,几乎横甩出数尺远,雅阁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潇湘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磕出“咚”一声闷响,疼得抽了口气。
没等她爬起来,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雅阁天花板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凹坑,撑裂了两行铭文,镶嵌其间的长明灯剧烈闪烁,屋内忽明忽暗,一名内侍太监吓得叫起了妈妈,四下混乱中,一只嫩如柔荑的手扶起了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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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砰”一声被人撞开,四五个人冲进来,领头的抬手打出道灵气,长明灯顿时光芒大作,高声喊道:“贵妃娘娘,此地不安全,罗判监请您移驾中层!”
潇湘急中生智,抢在宋怀珠答应之前大声疾呼:“有叛徒要对贵妃娘娘不利!先抓叛徒!”
“什么?”领头那人一愣,顿时如临大敌,想也不想地转头朝紧随他进门的人甩出个符:“谁是叛徒!”
当然没有谁会大喊“我是叛徒”,于是眼下就变成了谁离贵妃娘娘最近谁就最可能是叛徒,几个修士乱成一团,彼此推搡阻拦,谁也不许先靠近宋怀珠。
不知道外面生了什么,天舟又是通体一震,震趴了一片软脚虾,潇湘一把牵住惊慌的陈昭昭,对宋怀珠飞快道:“贵妃娘娘,您和公主先出去避一避!”
宋怀珠有几分奇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顺从地点了点头。
于是潇湘又大喊一声“护送贵妃”,几个吓得失了神的宫女太监这才连滚带爬地聚拢过来,簇拥着几人冲出了雅阁,上演了一场趁乱劫贵妃,却不往中层去,反而扭头对几个宫女太监吩咐:“你们继续往下跑,如果有人问起贵妃的行踪,就说她被罗判监的人接走了,快去!”
自己则拉着陈昭昭当场拐了个弯,藏进了隔壁沈净知为她们腾出来的小雅阁内,朱慕一道符咒贴在门上,将几人的气息隐匿得干干净净,来了个灯下黑。
鸡飞狗跳中,陪贵妃登上天舟祈福的高僧也跟着一起逃入了屋内,这时才疑惑地问:“施主为何要躲?”
“叛徒有某种操控他人的手段,罗判监已经被他们控制了,沈少丞也身不由己,”潇湘神色凛然:“贵妃和公主必须藏起来,不能让他们找到,否则就会变成要挟同尘监的筹码。贵妃娘娘,委屈您暂时在此躲一阵。”
话音刚落,天舟再次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整艘船都不堪重负地颤抖起来,朱菀一晃眼就从“安逸享乐”无缝跨到了“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妈呀”地叫唤了一声,抱头哀嚎:“不会吧,怎么过个节也要逃命啊?”
陈昭昭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潇湘,更加坚定了要把宫里的嬷嬷全部换成这样的侍女的念头。那群人平日里除了哭就只会磕头,芝麻大的事情都要抖成筛子,哪有如此决断?
朱菀瞧见她又惊奇又崇拜的表情,苦中作乐道:“公主殿下想知道为什么吗?熟能生巧,都是熟能生巧,别说是她了,我现在走到哪都要先找找逃跑的路,不然才是命到用时方恨少呢。”
潇湘却没有这份闲心,面色凝重地望着紧闭的窗户,一言不。
哪怕藏得再高明,一艘天舟总共就那么多能装得下活人的地方,迟早会搜到这里来,她已经尽力拖延了,但愿外面的人能抓紧时间,快些,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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