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许久,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那夜的血腥与逃亡。
“逃出血剑宫地界后……我本以为……终于自由了……”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可惜……造化弄人……我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没多久,便被天魔道的人抓了去……”
“他们现我体质特殊,是绝佳的暗子苗子……便给我种下了‘魔心’……将我伪装成一个家破人亡、侥幸逃生的散修,派遣至宁州,参加离火门的招新……”
“离火门有教无类,只需通过火焰灼烧之苦……我凭借着一点点运气和……早已习惯痛苦的忍耐力……竟真的成功拜入离火门,并在筑基后被师尊火云老祖看中,收为亲传……
那时……我虽身负两种魔教禁制,但魔心与血剑印彼此牵制,反而让我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摆脱过去,重新开始……”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遥远的、虚假的希望带来的苦涩。
“那是有一次,我奉命前往广陵城与巫山交界处执行宗门任务……偶然现一处奇异山谷。那里每年特定时节,都会从衡州方向刮来一种极其诡异的罡风……那罡风阴寒彻骨,却又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破灭之力……修士肉身接触久了,便会生机消退,肉身堕坏……
我本是误入,却现……那罡风竟能缓慢地……磨蚀我体内的血剑印和魔心!”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名为“希望”的亮光,尽管极其微弱:
“我欣喜若狂……此后便每隔几年,便找借口前往那处山谷,借助那奇异罡风,一点点削弱体内的两道枷锁……”
“就在我以为……终有一日能获得真正自由之时……厄运再次降临……”
那丝亮光迅熄灭,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宗门内一位对我颇多照拂的师姐……顾红衣……赠予我一枚她偶然所得的‘玄古丹’,说是能略微改善资质,增寿五载……”
“我感激涕零,毫无防备地服下……之后一段时间,确实感觉修炼顺畅了些许。
直到……直到她突然找到我,坦言自己是古神教弟子,那玄古丹中早已种下‘魔神蛊’……并当场催动蛊虫,欲要操控于我……”
钱晨的声音彻底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力感:
“我才知道……我再一次……坠入了深渊……
后来,顾红衣师姐的身份不知为何暴露,宗门清查古神教暗子,她提前得到消息遁走了……
我因为被她认为已完全控制,且当时魔神蛊潜伏极深,竟侥幸未被查出……更……更荒谬的是……”
他笑得无比惨淡:
“那被我借助罡风削弱了几分的血剑印和魔心,竟与新入主的魔神蛊……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三者相互制约,谁也无法彻底压制谁……我就这样……带着这三道催命符……苟活至今……
直到最近……魔神蛊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活跃强势……平衡即将被打破……我知道……我的死期……终于还是要到了……”
他长长地、彻底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一生的悲惨与重负都倾吐了出来,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仿佛一件等待最终处理的废弃物品。
山洞内,只剩下他粗重而绝望的呼吸声。
叶青儿静静地听着,面上的怒火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复杂。她抿紧嘴唇,眼神深处翻涌着震惊、怜悯、愤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自认经历坎坷,幼年孤苦,道途多艰,但与钱晨这仿佛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悲惨遭遇相比,竟显得有些……平淡了。
血奴、魔谍、蛊奴……三岁起便失去一切自由与尊严,在三大邪派的夹缝中挣扎求存,每一次看到一丝微光,紧接着就是更深的黑暗……这是何等令人窒息的人生!
她看着眼前这个闭目待死、仿佛已被抽走所有生气的男子,方才还想调侃他“三姓家奴”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酸楚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甚至产生一股冲动,想要上前用力抱一抱这个遍体鳞伤的灵魂,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但她终究没有动。
她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眸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原来……那魔心和血剑印,竟有削弱之法!而且就在宁州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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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明剑阵可祛魔神蛊。
奇异罡风可削弱魔心与血剑印。
而自己掌控的灵疫与本源之毒,其特性同样在于侵蚀、破坏与掌控,若操控得当,未尝不能在祛除魔心和血剑印的同时,暂时模拟出它们与魔神蛊相互制衡的状态,维持住那脆弱的稳态,为最终彻底祛除所有隐患争取时间!
思路瞬间清晰!
自助者,天助之!钱晨自己找到的罡风,便是他一线生机所在!
既然如此……
叶青儿眼中闪过一抹决断。
那么这钱晨道友,她救定了!
趁着钱晨仍沉浸在那无尽的绝望与认命的平静中,毫无防备之际,叶青儿并指如剑,闪电般再次点在他的后颈。
钱晨身体一软,眼中最后一丝神采湮灭,带着他未曾等来的“痛快”和未曾听完的“怒骂”,重新陷入了黑暗。
叶青儿接住他软倒的身体,毫不迟疑地将其扛起。